裴炎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茶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敲击着陆羽的心跳。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好一个‘家学渊源’。”良久,裴炎才缓缓开口,语气不明,“你父亲是个好讼师,可惜了。”
这句“可惜了”,说得没头没尾,却让陆羽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这老狐狸,是在暗示他已经查过自己的底细了?还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走上与朝廷作对的“歪路”?
“陆羽啊,”裴炎的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幽幽地看着陆羽:“周兴,是条疯狗,仗着主人的势,咬了不该咬的人,死了,活该。老夫不会为一条死狗,去得罪任何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也冷了几分:“但是,这军粮案,牵扯太广。你以为你手里拿的是一桩案子,其实,你拿的是一个烧红了的烙铁。继续查下去,烫伤的,可不止是那些蛀虫,还有你自己的手。”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陆羽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多谢裴相关心。只是,陛下有令,晚生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这烙铁再烫,晚生也只能接着。若是能为陛下,为大唐,铲除几个心腹大患,便是这双手废了,也心甘情愿。”
他再次将武则天抬了出来,做自己的挡箭牌。
“哈哈哈……”裴炎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好一个‘忠君之事’!你忠的是哪门子的君?是李唐的君,还是武家的后?”
这诛心之问,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直刺陆羽的命门!
在武后临朝、李氏宗亲被压制的当下,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承认忠于李唐,是自寻死路。承认忠于武后,便是坐实了自己是武氏鹰犬,会立刻被整个士族集团视为死敌。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陆羽的额角,终于渗出了一滴汗珠。他看着裴炎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老眼,知道任何言语上的巧辩,在这一刻都已失效。
他深吸一口气,反而笑了。
“裴相,您这个问题,晚生回答不了。”
“哦?”
“因为在晚生看来,无论是李唐的天下,还是武家的天下,归根结底,都是这大唐的天下,是天下万民的天下。”陆羽站起身,对着裴炎深深一揖,“晚生忠的,是能让这大唐国泰民安,能让这百姓安居乐业的君。”
“谁能做到这一点,晚生,就忠于谁。”
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这番话,看似偷换概念,实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他唯一能给出的答案。
裴炎死死地盯着他,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刺穿。许久之后,他脸上的冷意缓缓褪去,重新坐了下来,挥了挥手。
“你很好。”他淡淡地说道,“比老夫想象的,还要好。”
他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军粮案,你可以查。老夫,不会拦你。”
陆羽心中一动,有些意外。这老狐狸,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不过,”裴炎放下茶杯,声音变得飘忽起来,“老夫得提醒你一句。你以为周兴是主谋,其实,他不过是个推到台前的替死鬼。真正吞下那十万石军粮的,另有其人。”
他看着陆羽,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怜悯。
“你可知道,当初负责押运那批军粮的校尉,是谁的人?”
陆羽心中一紧。
裴炎缓缓吐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陆羽的心湖之上。
“丘、神、绩。”
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武则天手中最锋利、也最血腥的一把刀!一个比周兴、来俊臣加起来还要残暴酷虐的纯粹的刽子手!
如果说周兴是裴炎的狗,那丘神绩,就是武则天养的疯虎!
陆羽的瞳孔,骤然收缩。
军粮案的幕后黑手,竟然是武则天自己的心腹大将?
这……怎么可能?!
裴炎看着陆羽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没有说谎,却用真相,给陆羽挖了一个更深的、足以将他埋葬的巨坑。
“去查吧,陆侍御史。”裴炎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向书架,留给陆羽一个苍老而萧索的背影,“老夫,等着看你的好戏。”
“老夫也很好奇,当你把证据摆在天后面前时,天后的那把刀,究竟是会砍向自己的心腹,还是……会砍向你这个,太过聪明的信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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