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面色平静,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浮沫,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上官婉儿秀眉微蹙,武三思此举,是将这场雅集,彻底拉低到了市井炫富的层次,粗鄙不堪。
陆羽却抚掌大笑,满脸都是“惊叹”。
“梁王殿下真是豪气干云,义薄云天!这等宝物,真是让我等凡夫俗子开了眼界,开了眼界啊!”他一边赞叹,一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不过,今日是上巳节,古人曲水流觞,讲究的是一个‘雅’字。宝物虽好,终究是身外之物。咱们今日,不如效仿古人,以诗为酒,岂不更显风流倜傥,名传千古?”
他将“雅”字咬得极重,又把事情上升到“名传千古”的高度。
武三思脸色一沉,正要发作,说他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虚名。
一直沉默的李旦,却在此时放下了茶杯。
“陆总校官所言极是。”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美玉有价,诗文无价。今日群贤毕至,若能得闻佳句,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他一开口,便将陆羽的提议,变成了金科玉律。他是亲王,是李唐宗室的代表,他为这场“风雅”定了调,武三思若再用金钱来衡量,便是自承粗鄙。
阁楼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一些出身世家、颇有才名的夫人,眼中已流露出对李旦的赞许和对武三思的鄙夷。
太平公主见状,凤目微挑,她可不能让自己的盟友就这么输了气势。
“相王兄说的是。”她轻笑一声,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只是不知,如今这神都城中,谁的诗文,才当得起这‘无价’二字呢?”
她将问题抛向了空中,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陷阱。谁敢自称“无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了陆羽和李旦身上。
陆羽心中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上前一步,对着众人团团一揖:“公主殿下问得好!正所谓抛砖引玉,不如,就由下官先献丑一首,为今日雅集定个题目,也为诸位殿下、夫人助助酒兴,如何?”
不等众人反应,他已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若有若无地在李旦身上停顿了一瞬,而后朗声吟道:
“龙潜渊底待风雷,
玉隐石中候匠才。
莫笑一时尘满面,
他朝风起上瑶台。”
一首七言绝句,脱口而出。
诗句平白如话,却意蕴深远。
阁楼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龙潜渊底待风雷……”李旦喃喃自语,端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那双总是藏着忧郁的眸子里,第一次,亮起了灼人的光。这首诗,写的不是龙,写的就是他李旦!
“玉隐石中候匠才……”上官婉儿看向陆羽,心神巨震。她明白了,陆羽今日所做的一切,就是那个发现美玉、并要将其雕琢成器的“匠才”!
“莫笑一时尘满面,他朝风起上瑶台!”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贵妇们,此刻再看李旦,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同情,而是审视,是敬畏,是对未来的某种期盼。
荣国夫人那双半眯着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陆羽身上。
武三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再蠢,也听得出这诗里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期许。什么“一时尘满面”,不就是在说他李旦眼下的落魄吗?可那最后一句“他朝风起上瑶台”,又是什么意思?他想造反不成!
这哪里是吟诗,这分明就是一篇政治宣言!
这场雅集,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场论战。而陆羽,用区区二十八个字,便为李旦,赢得了满堂喝彩,赢得了人心向背!
雅集在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氛中结束。
武三思拂袖而去,临走时那眼神,恨不得将陆羽生吞活剥。
太平公主走下阁楼时,深深地看了陆羽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恼怒,有惊奇,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同类的兴奋。
李旦携王妃离去前,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对着陆羽,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没有言语,但一切尽在其中。
陆羽的脑海中,系统提示音清脆响起。
【叮!对‘李旦’的投资引导大获成功!其气运值大幅提升!当前气运值:/!情感状态更新为:【决意(亮蓝)】、【感激(金)】、【雄心(微光)】!】
【叮!因成功扭转神都舆论风向,引发大规模情感共鸣,获得百倍返利!奖励特殊技能:【言出法随(初级)】!——你的话语将附带微弱的精神引导效果,更容易说服他人,种下心锚。】
陆羽长舒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
“我们……是不是玩得太大了?”上官婉儿走到他身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后怕和激动。
陆羽笑了笑,正要说话。
突然,一名宫中内侍连滚带爬地冲上阁楼,神色慌张,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陆总校官!上官内舍人!天后……天后口谕!”
内侍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高声喊道:
“明日……大朝会!议——立——储——君——之——事!”
“命所有宗室重臣,三品以上官员,不得缺席!”
轰!
一道真正的惊雷,在陆羽和上官婉儿的脑中,轰然炸响。
雅集的小打小闹结束了。
真正的牌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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