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契约的虚无空洞,在影风胸前无声地“燃烧”。
那并非火焰,而是一种纯粹的、吞噬所有光与热的“无”。空洞边缘,细微的银白色时空余烬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恒星最后的闪烁,每一次黯淡,都将他残存的存在感剥离一分。
他倒伏在冰冷尖锐的晶簇丛中,身体早已感觉不到后背撞击的剧痛,也感觉不到皮肤崩裂处渗出的、混合了污浊血液与银白时空光粒的粘稠液体。
意识如同沉在墨绿冰海的最底层,沉重、粘滞、无边无际地下沉。
左眼深处,那枚曾经疯狂逆转的金色时钟,指针彻底凝固在某个绝望的刻度,光芒黯淡如即将熄灭的烛芯;右眼的龙瞳,赤金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与疲惫。
他“看”不到外界。采儿脖颈被贯穿留下的死寂孔洞,月夜被晶茧吞噬前最后挣扎的银光,灾兽破茧而出的恐怖嘶吼…所有感知都被胸前这不断扩大的虚无空洞所吞噬、隔绝。
只有一种冰冷彻骨的绝望,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沉沦的意识——他失败了。剥离契约,剜去了枷锁,也剜去了支撑他存在的锚点。
他没能为她们搏出一个纯净起点,反而将自己推入了湮灭的深渊。
母亲…初代龙皇…时之暴君的狞笑…所有因果,所有挣扎,似乎都在这绝对的虚无面前,失去了意义。
下沉…永无止境的下沉…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绝对的虚无彻底同化、归于永恒的寂静时——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震颤,毫无征兆地撩拨了他意识沉沦的深渊之底。
不是声音,不是光,是一种…频率。
一种带着古老韵律、冰冷痛苦、以及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决绝的…波动。
这波动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摇曳,却顽强地穿透了虚无的屏障,无视了时空的阻隔,轻轻地、持续地…叩击着他沉寂意识最核心的那点尚未熄灭的…本能。
影风那沉沦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极其轻微地…荡开了一圈涟漪。
紧接着,那波动陡然变得尖锐、狂暴!仿佛一根无形的、绷紧到极限的弦,正被某种冰冷暴虐的力量疯狂地拨动、撕扯!
每一次粗暴的撕扯,都传递来一股源自存在本源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这剧痛并非作用于他的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那被虚无空洞侵蚀、几乎要消散的…意识核心!
“呃——!”一声无声的嘶鸣在影风沉寂的意识深渊中炸开!那死寂的空洞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狠狠撕开了一道缝隙!
这剧痛…这频率…这波动…
是…采儿?
模糊的碎片,如同被惊雷照亮的沉船残骸,在影风混乱的感知中轰然闪现!采儿脖颈上荆棘烙印的灼烧!她强行吞噬长老时眼中的决绝与痛苦!
她在剥离契约后瞬间褪尽生机的灰白长发!还有…那首曾在某个绝望时刻,她试图为他吟唱、却被他强行打断的…燃烧灵魂的禁歌!
是她!是她在歌唱!在用她残存的、被污秽侵蚀的灵魂本源,在被灾兽当作“乐器”和“养料”的核心深处,点燃了那首禁忌的镇魂曲!
她在燃烧!用这最后的疯狂,试图撕碎那吞噬她的怪物!
这认知如同投入油库的烈焰,瞬间点燃了影风沉寂意识深处那最后一点被绝望冰封的…东西!
那不是力量,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暴烈的东西——守护的执念!对采儿不顾一切也要守护他的…回响!对月夜被无情吞噬的…不甘!对自己亲手剥离契约却未能拯救她们的…滔天恨意!
“吼——!!!”
一声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宇宙洪荒的咆哮,在影风的意识深渊中轰然爆发!那沉沦的死寂被这股源自灵魂最底层的暴烈意志狠狠撕碎!
左眼深处凝固的金色时钟指针,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击,猛地逆向跳动了一格!
黯淡的时钟核心,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颗星辰!
守护!
守护她们!
守护这该死的、污秽的、却承载着他所有因果与羁绊的…现在!
这意念升起的瞬间,影风那几乎被虚无空洞吞噬殆尽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最狂暴的燃料,猛地挣脱了沉沦的泥沼!他“感觉”到了!
不是用眼睛,不是用耳朵,而是用那枚重新亮起微弱光芒的时空神格核心,清晰地“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采儿!
她就在那里!在那头由墨绿、暗紫、暗红能量构成的、散发着灭绝气息的灾兽核心深处!
她的灵魂如同一簇在污秽风暴中疯狂燃烧的银灰色火焰,每一次焚毁自身引动禁歌的爆发,都让灾兽那庞大的能量躯体痛苦地痉挛、崩解!
她正在用生命最后的余烬,为他争取…时间?
他感觉到了月夜!
她的气息并未完全消失!她在那座崩裂的暗紫色晶茧内部,在那幅描绘着月神踏碎龙骸、吞噬万灵的恐怖壁画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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