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疲惫缓缓沉淀。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厚重的、属于历史的无言感。艾雪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深处那声无声叹息带来的细微震动，脸颊贴着他颈侧温热的皮肤，永生花环微凉的花瓣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轻轻蹭着。
窗外，快乐星球的模拟星光温柔地洒落，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空气里还残留着激烈笑闹后的微咸汗意和两人交织的温暖体息，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安宁。艾雪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艾克搭在她腰间的手上，他手腕内侧的淡金色印记在星光的映衬下，流淌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她自己手腕上对应的位置，也传来温温热热的共鸣感。
“都过去了…”艾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带着一种温柔的肯定。她抬起头，指尖带着无尽的怜惜，轻轻抚过艾克紧锁的眉宇，试图抚平那刻印了数百年沧桑的沟壑。“现在…只有我们了。艾克和艾雪。”她贴着他的耳廓，用前世最亲密的称谓低语。
艾克的身体在她怀里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因为刚才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有些微红，但那片深潭般的眼底，映入了艾雪近在咫尺的、写满心疼和温柔的脸庞。属于永乐大帝的戾气和沉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郁了六百年的沉重和悲凉尽数呼出体外。
他伸出手，宽大温热的手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轻轻捧起艾雪的脸颊。指尖拂过她细腻的肌肤，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一点湿意。
“是啊，”艾克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和暖意，他凝视着艾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只有我们了。艾克和艾雪。”他俯下身，温热的唇瓣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一种跨越时空的确认，轻轻地、郑重地印在她的额头上。
这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吻，像一道温暖的泉水，悄然流淌过两人心间，冲刷着方才因回忆而起的阴霾。艾克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他将艾雪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床头柜上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熊猫玩偶——团团和圆圆。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带着童真的暖意。
“说起来，”艾克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缓，带着一丝追忆的悠远，仿佛在寻找一个更轻松的话题来驱散最后的沉重，“高炽的外公，中山王徐达…他老人家，倒是个极有意思的人。”
艾雪在他怀里动了动，好奇地仰起脸：“外公？中山王徐达？”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那是前世她的父亲，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也是朱棣最敬重也最“怕”的岳父大人。“史书上说他‘持重有谋，治军严整’…是个很严肃的人吧？”她努力回忆着资料里的描述。
“严肃？”艾克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生动的、带着促狭笑意的弧度，这笑容冲淡了他眉宇间最后的郁色，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明亮起来，甚至带上了一点少年气的狡黠，“那是对外人！在自家人面前，尤其是在他宝贝大闺女面前…”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卖了个关子，低头看着艾雪亮晶晶的、充满好奇的眼睛。
“他啊，有个‘致命弱点’，”艾克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眼神里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馋！尤其馋一样东西——妙云亲手做的烧鹅！”
“烧鹅？”艾雪眨眨眼，前世属于徐妙云的记忆碎片瞬间被激活，一股浓郁的、带着果木炭烤焦香和酱汁甜咸气息的味觉记忆猛地窜入脑海，让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好像…是很香…”她喃喃道，仿佛舌尖已经尝到了那皮脆肉嫩、汁水丰盈的滋味。
“何止是香！”艾克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纯粹的、属于美食的向往，“妙云的手艺，那可是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的绝活儿！选料、腌制、填料、上皮水、炭火炙烤…火候、时间，分毫不能差！烤出来的鹅，皮色金红油亮，像琥珀一样，轻轻一咬，‘咔嚓’一声，脆得掉渣！里面的肉却是鲜嫩多汁，带着果木的清香和秘制酱料的醇厚…”他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那诱人的烧鹅就在眼前，连艾雪都听得入了迷，仿佛置身于那氤氲着诱人香气的厨房。
“岳父大人（徐达），”艾克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生动，带着模仿的腔调，“平日里在军营里，那是令行禁止、威风八面的大元帅，可一回到家里，闻到厨房飘出的烧鹅香，那脚步就挪不动了！眼睛直往厨房瞟，喉咙还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模仿着那种馋涎欲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逗得艾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最绝的是有一次，”艾克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意光芒，身体因为回忆的兴奋而微微前倾，“妙云你当时还在闺中，大概是十三四岁？那天你心血来潮，想试试新琢磨的香料方子，就在自家小厨房里偷偷烤了一只。刚出炉，那香气飘得满院子都是！你正打算切块尝尝，一转身！”他猛地一拍艾雪的大腿（当然力道很轻），吓了她一跳，“嘿！就看见你爹！堂堂中山王！像个偷油的小老鼠似的，躲在厨房门帘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正眼巴巴地盯着那只油光锃亮、香气四溢的烧鹅！手里还捏着半块刚顺走的、最肥美的鹅腿肉！嘴角还沾着油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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