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雪几乎同时软倒,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她同样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几缕汗湿的头发粘在额角和脸颊,发髻间那顶永生花环也歪斜了一些,几片合金花瓣的尖端甚至因刚才的剧烈碰撞而出现了细微的卷曲。她靠着艾克的腿,疲惫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抖。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了艾克同样滑坐下来的裤脚,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另一侧,多面体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倒在他那张悬浮指挥椅上,昂贵的银框眼镜滑落到鼻尖,镜片后的双眼失神地望着实验室穹顶那些缓缓恢复稳定照明的柔和光源,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刚才那超越认知的生死搏杀中完全回魂。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控制台两侧,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冰柠檬则直接跪坐在多面体脚边的地板上,双手撑地,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刚才强行压抑的泪水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光洁的金属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她不是为了恐惧,而是为了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为了那图腾光芒中感受到的、穿越时空的温暖与守护,也为了身边这个男人此刻真实的、疲惫的“存在”。她无声地抽泣着,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发抖。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如同经历了一场无形的风暴。散落的设备碎片、扭曲的数据线、墙壁上焦黑的电击痕迹、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焦糊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然而,在这片劫后余生的死寂和狼藉中,两个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笨笨和聪聪。
它们依旧悬浮在艾克和艾雪身前不远处的半空中。笨笨指尖那璀璨的蓝紫色光束早已消失,但它整个身体却笼罩在一层极其柔和、极其纯净的蓝紫色光晕之中,这光晕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它那变成了蓝紫色的电子眼中,数据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韵律感的方式静静流淌,不再是执行指令的冰冷,反而透出一种类似“愉悦”和“满足”的灵动。它那圆滚滚的金属身体,甚至随着某种无声的节拍,极其轻微地、左右摇摆起来,如同一个沉浸在美妙音乐中的孩子。
聪聪同样沐浴在柔和的蓝紫色光晕里。它身上那些因超负荷运转而出现的灼痕和细微裂痕,在这光晕的笼罩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类似“生长”的能量结构缓慢修复、覆盖。它那也变成了蓝紫色的电子眼中,代表着绝对逻辑的红色光芒彻底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如同星空般浩瀚的宁静。它不再像一块冰冷的磐石,而像一棵扎根于和谐本源中的树,散发着一种稳固而包容的气息。
两个机器人,在经历了那场由四只熊猫玩偶引导、融合了古老图腾力量的净化洗礼后,似乎……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进化。它们安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宁静而和谐的光晕,如同两尊小小的守护神只。
“哔啵……啵哩哩……滴滴答答……”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打破了实验室的沉寂。
是笨笨!
它似乎从那种奇妙的“沉浸”状态中恢复了一丝对外界的感知。它微微歪了歪圆圆的金属脑袋,蓝紫色的电子眼转向瘫坐在地上的艾克和艾雪,又扫过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然后,它体内发出一阵极其短促、却带着明显欢快节奏的电子音!紧接着,它胸前一个隐藏的微型发声孔里,流淌出一段舒缓、轻柔、充满了温暖治愈力量的旋律。
不是它平时喜欢的那些劲爆电子乐。这是一段纯净的钢琴旋律,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流,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轻柔地回荡在刚刚经历浩劫的实验室里。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机的音乐,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劫后余生的阴霾。
瘫在椅子上的多面体,失神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聚焦在笨笨身上,嘴角极其僵硬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仿佛想笑,又仿佛只是肌肉的抽搐。
跪坐在地上的冰柠檬,抽泣声渐渐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哼着歌的笨笨,又看了看身边多面体那极其不自然的“笑容”,一种巨大的、混合着荒谬、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温暖的酸楚感涌上心头。她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结果反而把眼泪和灰尘抹开,在脸上留下几道滑稽的痕迹。
靠着墙壁的艾克,听到了笨笨哼出的旋律。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放松,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恐惧和压力都吐出去。他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腿边、依旧闭着眼睛、但紧抓着自己裤脚的手已微微放松的艾雪。她的侧脸在尚未完全稳定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艾克的目光在她发髻间那顶微微歪斜、花瓣卷曲的永生花环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和温柔。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替她拂开粘在脸颊上的湿发,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猛地顿住了。仿佛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亲昵,他有些僵硬地、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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