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落地舷窗外的阳光已经爬升，从淡金转为明亮的白金色，将室内镀上一层暖意。可艾克和艾雪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昨夜梦境的冰冷和惊悸，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他们的神经。笨笨和聪聪被设定在安静的待机模式，角落里的能量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幽蓝的光。空气里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城市能量流经管道时发出的、永不停歇的深沉嗡鸣，如同宇宙亘古的心跳。
艾克背靠着沙发，一条手臂搭在蜷起的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团团柔软的绒毛。那深蓝色的领结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艾雪则紧紧抱着她的圆圆和小圆圆，下巴抵在圆圆粉色的蝴蝶结上，眼神失焦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一点，仿佛要将那片空气看穿，看到隐藏的答案。
沉默如同凝固的胶质，沉重得令人窒息。昨夜那场颠覆性的梦境，那两张清晰的面孔，还有那源自灵魂深处、不受控制的行礼动作，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反复扎刺着他们的认知。恐惧的余波尚未平息，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困惑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了他们的心脏。
艾克的目光，缓缓从团团蓝色的领结上移开，落在自己枕边那枚温润莹白的玉佩上。阳光透过舷窗，恰好落在那一点炽烈的金色星尘上。星尘内部的光芒似乎极其微弱地、不易察觉地……脉动了一下。那感觉稍纵即逝，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了艾克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艾雪被惊动，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
“艾雪……” 艾克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坐直了身体，不再靠着沙发背，仿佛这样能让他更接近那个危险的真相。“我们……假设。”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假设……我们前世的记忆……是真实的。”
艾雪的身体瞬间绷紧，抱着圆圆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她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那个被刻意尘封、只在最私密时刻彼此确认的认知——他们是明朝燕王朱棣与燕王妃徐妙云的转世——此刻被艾克如此直接地、在清醒的日光下提起，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冲击力。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决绝。
“如果……” 艾克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手术刀，试图剖开层层迷雾，他死死地盯着艾雪的眼睛，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对抗恐惧的力量，“如果我们是燕王和燕王妃的转世……那么……”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一口滚烫的岩浆，然后才一字一顿，带着千钧的重量，说出了那个将他们与昨夜梦境、与隔壁实验室那两人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推论：“意味着……多面体和冰柠檬……他们的前世……必定是……”
他停住了。那个结论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自己灵魂都在战栗。
艾雪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早有预感，但当艾克如此清晰地指向这个可能时，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她猛地闭上了眼睛，又倏然睁开，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命运巨轮碾压的荒谬感。“是……是我们前世认识的人？”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而且……是……地位……” 她说不下去了，那个词太沉重，太可怕。
“地位极高。” 艾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淬了寒冰，他替艾雪说出了那个无法回避的关键词。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深，前世属于朱棣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地翻腾、碰撞。那刻在骨子里的等级森严，那深入骨髓的尊卑秩序，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他的灵魂。“高到……让我们……” 他的声音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带着屈辱和巨大的困惑，“……必须那样……行礼！”
“行礼”两个字再次被提及，像两根钢针，狠狠扎在艾雪的心上。她猛地想起梦中那流畅而庄重、带着至诚敬意的姿态——双手交叠，微屈膝，螓首低垂。那份源于灵魂深处的本能反应，那份面对那对身影时如同幼弟仰望长兄、雏凤仰望鸾鸟般的敬畏……在此刻，与前世朱棣身份所能对应的尊卑关系，产生了致命的重叠！
“燕王……” 艾雪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恍惚，她低头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指尖无意识地模仿着梦中那行礼的姿态，微微蜷缩，“朱棣……他是藩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像是在梳理着冰冷的历史脉络，试图从中找到那唯一的答案，“在明朝……在那个时代……能让他……发自内心地、带着那种……近乎……孺慕般的敬畏去行礼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颤抖，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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