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五岁时,为了哄生病的母亲开心,用一台破录音机录下的儿歌,跑调,口齿不清,却是母亲珍藏至今的宝贝。
他找出那台早已不用的老式随身听,将磁带塞了进去。
他再次发动“聆音”,这一次,他不是在倾听,而是在寻找。
他屏息凝神,细细调整着随身听上一个几乎磨平的频率旋钮,试图将磁带播放的声波,调整到与那些怨灵的悲鸣产生共鸣的波段。
“滋……滋啦……”
当旋钮拧到某个特定的位置时,他听到了,那些怨灵的哀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就是这里!
他按下播放键。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稚嫩、跑调的歌声,透过耳机线,被陈三皮用“聆音”能力作为载体,精准地“广播”进了小虎的房间。
歌声响起的瞬间,附在小虎身上的那团黑气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呜咽,仿佛纯净的阳光照进了千年的古墓。
陈三皮没有停下,他对着随身听的话筒,用一种近乎催眠的低沉嗓音说道:“你们不是没人救……只是后来的人,忘了你们的名字。”
他的声音,混合着他自己的童年歌声,穿透了三十年的光阴。
墙角,阴影开始蠕动,一个个瘦小、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们空洞的目光,全都望向了歌声传来的方向,静静地聆听着。
那首简单的儿歌,成了他们从未拥有过的童年挽歌。
渐渐地,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如晨雾般逐一消散。
客厅角落里,小虎身上的金色裂纹褪去,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喊出了第一句清醒的人话:“叔叔……我想回家。”
【提示:第六滴‘共业之悔’、第七滴‘旁观之悔’采集成功。】
只剩下最后两滴。
其中一滴的线索,赫然指向了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引梦人——【引路之悔】。
系统注解随之浮现:“目标信念根植于童年录音——需以其声,破其执。”
以其声,破其执。陈三皮眼中寒光一闪。
他立刻行动起来,通过一些灰色渠道,侵入了“安宁管理总局”对外公开的数据库,专门检索十年前的重大火灾事故档案。
很快,一份关于城西殡仪馆的火灾报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遇难者名单旁,幸存者一栏,只有一个名字:李眠。
他顺着这个名字继续深挖,在城西的一片废墟之下,找到了一处被水泥和符咒封死的地下入口。
撬开之后,一股陈腐的阴气扑面而来。
这里,正是“归眠会”的据点,一个地下祭坛。
地窖里布满了用途不明的符咒和仪式道具。
陈三皮像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在杂物堆里疯狂翻找,终于,在一个被烧得半焦的铁盒里,他寻得了一卷没有被完全烧毁的磁带,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一行字:“睡前故事——爸爸讲给小眠的最后一篇。”
当夜,月黑风高。
城西废弃工厂的空地上,引梦人李眠正主持着一场声势浩大的仪式。
百鬼夜行,阴风怒号,他高立于祭坛中央,手中引魂铃摇得愈发急促,周身九道锁链虚影狂舞。
“今夜,送众生入梦,同归极乐!”他高举双手,声音嘶哑而狂热。
就在仪式达到顶点的瞬间,一道格格不入的电流声响起。
陈三皮悄然从阴影中逼近,按下了手中那台老旧录音机的播放键。
一个稚嫩的童声,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阴风:“爸爸,明天还讲故事吗?”
这声音响起的刹那,引梦人高举的双手猛地一僵。
紧接着,录音带里传来了一段被烈火与恐慌扭曲了的、属于成年李眠自己的哭喊:“爸!门没锁!我可以救你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躲起来!”
这段录音,是当年火灾调查时,从幸存的李眠极度混乱的口供中截取下来的。
记忆被血淋淋地撕开,坚不可摧的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引梦人踉跄后退,脸上的青铜面具寸寸龟裂。
“闭嘴!闭嘴!”他疯狂地嘶吼,“我已经……解脱了……”
“你不是想让所有人安眠吗?”陈三皮冰冷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可真正的安眠,是从你这种不敢醒来的人开始的。”
录音在继续,那是他亲口承认的、因胆怯而未能救父的悔恨。
引梦人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手中的引魂铃“当啷”一声碎裂,背后那九道强大的锁链虚影,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幻象,轰然溃散。
【提示:第九滴‘引路之悔’采集成功。
任务‘饿鬼王的残念’已完成。】
然而,就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座吸收了百鬼怨念和引梦人崩溃信念的祭坛,地面上镌刻的巨大血色阵法骤然亮起,光芒刺眼夺目。
阴风倒灌,一股来自远古洪荒般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仿佛有什么东西,回应了这份由九种极致悔恨汇聚而成的“供奉”。
祭坛上方的夜空,被无形的力量撕开了一道狭长的漆黑裂缝,像一只缓缓睁开的、俯瞰众生的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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