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一片漆黑的巷子里,一个提着马灯的女人轮廓一闪而过。
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颤抖着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四个字。
她要名字。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七窍流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最后的视线,定格在了纸上那四个字上。
原来如此。
陈三皮心中巨震。
真正的“注视”,不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而是理解了真相,是承认了那个被遗忘者的“存在”。
这份承认,本身就构成了因果,引来了烛母的抹杀。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瓶承载着“承认”的凝望,小心翼翼地倒入背后那只死寂的外卖箱中。
外卖箱的盾形屏幕终于重新亮起,但不再是冰冷的任务列表。
那是一张空白的订单。
一张等待他亲手书写的订单。
陈三皮盘膝坐下,无视了巷口独眼男人惊恐的目光。
他咬破指尖,殷红的鲜血滴落。
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那张由光芒构成的空白订单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客户:烛母】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写下第二行:
【产品:百人名录重铸】
最后一行,他顿了顿,感受着左手掌心那道代表着母亲存在的血痕传来的温热,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那串飞速流逝的寿命倒计时,最终,决绝地写下了配送的代价:
【配送费:我十年阳寿】
当最后一个字完成的瞬间,整条无灯巷剧烈地颤动起来!
地面仿佛变成了水面,一道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去。
巷子里所有呆立不动的“空皮人”,在这一刻,竟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窝死死“看”向盘膝而坐的陈三皮。
他背后的外卖箱“咔哒”一声,自动合拢。
箱体表面那上百只紧闭的眼窝,第一次,全部睁开!
一道道混杂着惊异、审视、贪婪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发出一阵阵低沉而古老的嗡鸣。
这不是系统派发的任务。
这是他,陈三皮,以一个凡人之躯,向整个诡异世界,发起的第一份“死亡订单”。
一旦订单生成,神器将强制执行契约。
要么,他完成投喂,烛母的执念得到满足;要么,他失败,被这份超越了他承受极限的因果契约彻底撕碎,形神俱灭。
他拿着这份滚烫的血字订单,重新走回祠堂的废墟。
他将这张光芒构成的订单,投入到那堆破碎的铜镜残片之中。
一团苍白的火焰凭空燃起,火光冲天,瞬间照亮了整条巷子的每一个角落。
陈三皮站在火焰中央,衣衫被烈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高高举起那本从安宁局拓印来的,三十年前仁和防疫站的员工名单,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周海生!”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
他左手掌心那道属于母亲的血痕愈发滚烫,而右手掌心那道代表他自身寿命的血纹,则崩裂开一道细微的口子。
“李桂芳!”
“王建国!”
“刘淑芬!”
他不停地念着,声音嘶哑,七窍中都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
每念出一个名字,掌心的血纹就崩裂一分,那苍白的火焰就更旺一分。
他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为这些被遗忘的亡魂招魂。
当最后一个名字“孙慧兰”从他干裂的嘴唇中落下时,他掌心的血纹已经碎裂了近三分之一。
火焰的中心,烛母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手中的那盏旧式马灯,此刻不再吞噬光影,反而像一个放映机,缓缓释放出数十年来被囚禁、被遗忘的一张张面孔,一声声欢笑。
她那张被烧毁的脸,在火光中似乎柔和了下来。
她看着摇摇欲坠的陈三皮,声音里没有了怨毒,只有一丝复杂的叹息:“你不该这么做……你会背上所有人的因果,变成下一个我。”
陈三皮咧开嘴,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森白的笑容:“可我还活着。”
他抬起手,指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且,我还能喊出你的名字……孙慧兰。”
话音落下的瞬间,马灯的火焰骤然向内一收,所有的光芒与怨念都凝聚成一点,最终化作一枚晶莹剔透、如同泪珠般的结晶,“叮”的一声,落入他自动打开的外卖箱中。
黎明将至,天际泛起鱼肚白。
无灯巷依旧没有出现在任何电子地图上,但巷口那个缝补衣服的空皮阿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真实的针线。
陈三皮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转身离去。
他左眼的刺痛已经平息,最后一次扫过地面——那里,属于他的影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凝实。
然而,就在他的一只脚即将跨出巷口,踏入现实世界的那一刹那,死寂许久的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弹出。
不是任务,也不是奖励。
【警告:检测到高维信号异常接入……来源已锁定:第49层母体】
紧接着,一行猩红如血的文字,覆盖了整个视野。
【你送的不是判决书,是请柬。】
陈三皮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东方那轮挣脱了地平线,正喷薄而出的太阳,低声自语:
“那就看看,是谁请谁赴宴。”
城市在晨光中逐渐苏醒,远处传来第一班公交车驶过的声音。
凌晨五点四十七分,陈三皮的身影,出现在了市二中后门紧闭的铁栅栏外。
他靠着一个散发着馊味的垃圾箱,缓缓蹲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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