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饭了。”
城市最高的摩天楼顶,寒风凛冽。
老刀放下了手中那台嘶吼了一夜的破旧扩音器。
他不再咆哮,不再鼓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天台边缘,望着下方那座被黑暗笼罩的城市。
他拿起对讲机,将频道调到了一个覆盖全城的民间频率。
他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轻声念道:“东街的王婶,你包的韭菜猪肉馅饺子,我儿子到现在还说,比所有馆子里的都香。”
“西巷口的李爷,你修车摊前那桶免费的凉茶,三十年了,味道一直没变过。我有一年夏天中暑,就是喝了你那碗茶才缓过来的。”
“还有……送报纸的刘哥,你总会多带一份给我,说等我以后出息了再给钱……”
一句句平凡到微不足道的话语,通过改装电台的信号,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诡异而又温暖的一幕发生了。
每当他说出一个被遗忘或忽视的名字,夜空中,就会凭空多出一点微弱的光晕,仿佛一个沉睡已久的名字,被人重新记起,并点亮。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哽咽:“还有我娘……对不起,我没能让你看见……我重新站起来的这一天。”
天空,竟毫无征兆地,下起了一场雨。
那雨滴落在脸上,却是温热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饭菜香气。
里世界,焕然一新的食堂。
穹顶之上,那只由赤星光辉凝聚而成的巨大眼睛剧烈地颤抖着。
它内部的赤色星辰轮廓疯狂闪烁,不带情感的宏大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混乱与挣扎,在整个空间里掀起逻辑的风暴。
“无偿……无法计入账目……无法形成契约……错误……逻辑溢出……”
可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一个只有七八岁模样的沉睡者虚影,忽然停止了擦桌子的动作。
他转过头,怯生生地看着不远处的陈三皮,指了指他手中的保温箱,用带着哭腔的童音问道:
“叔叔,这里面……还有面吗?”
陈三皮笑了。
他拖着那只焦黑废掉的左手,缓缓蹲下身,与那个孩子平视。
他将保温箱递过去,声音嘶哑却无比温柔。
“有,管够。”
小孩伸出虚幻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本该空无一物的保温箱。
下一秒,他真的从里面,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清澈的汤,翠绿的葱花,和他记忆里奶奶做的一模一样。
他低下头,笨拙地吃了一大口。
一滴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滑落,滴答一声,落在了光洁如新的地板上。
“和奶奶做的一样……”
就是这一滴泪。
一滴由“分享”换来的,真实的眼泪。
它落地的瞬间,整座食堂,乃至整个里世界,轰然剧震!
穹顶之上,那颗代表着冰冷规则的赤星虚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从中央裂开了一道巨大无比的缝隙!
一道纯粹的、不属于这个黑暗世界的银白色光柱,自裂缝中轰然垂下,精准地笼罩在陈三皮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巨大的裂缝之后,并非虚无的宇宙,而是一条……一条由千万双缓缓睁开的眼睛铺成的道路。
每一只眼睛里,都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一个正在从沉睡中,缓缓站立起来的人影。
影鸦那即将消散的残念,在他脑海中最后一次响起,这一次,只剩下最纯粹的两个字:
“走吧。”
陈三皮站起身,拖着残破的躯体,迎着那温暖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光芒,一步踏入了光柱之中。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那座隔绝了两个城区的断桥之下。
沉入污黑河底数月之久,那柄属于第一位“守门人”的、锈迹斑斑的铁勺,终于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灵性。
它在水中无声地、迅速地,化为了一捧细腻的尘埃。
也就在铁勺消散的同一刻,东方的天际线上,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不带任何诡异色泽的晨曦,刺破了长达三十年的黑暗,落在了这座城市尚未冷却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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