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她刀鞘上磨出的浅痕,忽然想起第一次从山匪手里救她,她很快就会策马疾驰。
这些日子她虽作小厮打扮,却总能在颠簸的马背上稳稳坐定,遇着崎岖路段时,脚步也比寻常女子沉稳得多——原来那些并非偶然。
张小姐将短刀收回鞘中,动作利落得像收束羽翼的鹰:“不过是些花架子,比起殿下身边的侍卫差远了。”
她忽然笑了,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泪痕,“但真遇上事,挡几下还是能行的。前几日在山道上,就悄悄把刀藏在了马鞍下,没敢告诉殿下,怕您分心。”
我心头一暖。
原来她早已暗中戒备,那些看似温顺的顺从里,藏着不动声色的守护。
新马车驶上渭水渡口的木桥,车轮碾过木板发出“咯吱”声响。
窗外,晨曦已将河面染成金红,远处的渡船正冒着白汽靠岸,赶车人扬鞭指向对岸:“过了河就是华州地界,那边的驿站有九殿下的人接应。”
张小姐忽然掀开帷布,望着河面上掠过的水鸟,轻声道:“小时候见您时,您蹲在廊下喂兔子,手里攥着块粟米糕,连衣角沾了草屑都不知道。”
她转头看我,眼里闪着光,“那时候我就想,这位殿下看着冷冷的,心肠倒软。”
我愣了愣,关于七皇子幼儿的记忆我完全没有。
“后来听说您病了,”她声音低了些,“我父亲总叹气,说可惜了位仁厚的殿下。没想到……”她忽然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晨光,“没想到还能再遇上,而且您还记得护着我。”
木桥尽头传来摆渡人的吆喝声,马车缓缓驶上渡船。
船身摇晃着离岸,渭水的涛声里,张小姐将那块阴阳鱼玉佩从我的掌心拿过,轻轻合在自己掌心里:“往后这信物,咱们一起护着。”
她的掌心温热,将两块相契的玉佩拢成个圆,“您忘了的过往,我慢慢说给您听;前路的风浪,我陪着您闯。”
晨光漫过船舷,将我们的影子投在甲板上,紧紧依偎着,像从未分开过。
张小姐对七皇子的这份情意,我该如何回应?
我猛然想起,在衙署后院,这身体冲动的反应,是源于七皇子身体的本能,是他们从小就相识了!
那七皇子的魂魄在哪里?
我如今在这身体里,已经越来越适应了!
看着张小姐,我都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很想与她亲近,不知这是身体的本能,还是我自己的心思,我竟觉得她如此的令人向往。
我被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吓得一激灵!
渡船在渭水中央轻轻摇晃,晨光透过薄雾,在张小姐发梢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芒。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玉佩传来,烫得我指尖发麻——那两块相契的阴阳鱼玉佩,在她掌心拼成完整的圆,像一个无声的契约。
“殿下?”她见我发怔,抬头望过来,眼里的光比晨光更亮,“怎么了?”
我猛地回神,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盯着她的唇瓣看了许久。
那点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勒得心口发紧。
是七皇子的身体本能?
还是……我自己的心思?
“没什么。”我别开眼,看向浑浊的河面,却在水波里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这张脸属于七皇子,眉骨高挺,眼尾微垂,带着天生的温和。
可此刻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我这个占据者,一个连自己来历都说不清的闯入者。
张小姐却以为我还在为过往的记忆纠结,轻轻将玉佩往我掌心按了按:“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她声音软得像岸边的柳丝,“就当……我们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一次。我叫张若兰,你呢?”
我一愣。
她竟在给我台阶下,给“七皇子”一个重新介绍自己的机会。
可我能说什么?说我不是他?说我只是个借居的魂魄?
“赵允琪。”我脱口而出七皇子的名字,声音干涩。
她笑起来,眼角的细纹更深了些,却像盛着星光:“赵允琪。好名字。”
她松开手,将玉佩放进我掌心,“那赵允琪,往后请多赐教了。”
“赐教”两个字刚落,渡船忽然晃了一下,像是撞上了水下的暗礁。
张若兰踉跄了一下,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掌心触到她腰间的绸带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又舍不得松开。
她的腰很细,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温热的肌肤。
张若兰也僵住了,抬头看我时,呼吸轻轻拂过我的下颌,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对不住。”我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这冲动太真实,真实到让我害怕——如果这是我的心思,那我算什么?
鸠占鹊巢,还觊觎着原主的旧识?
可如果是七皇子的本能……那这份本能里藏着的情意,该有多深?
张若兰低下头,指尖绞着衣角,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方才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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