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那口“活人棺材”的旅程,是一场没有尽头的、与绝望的拔河。
脚下的白骨小路,没有尽头。陈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天,还是一个月。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单调的、重复的动作:迈出左腿,拖动右腿,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那口棺材冰冷而沉重的脉动。
他不再去想棺材里是什么,也不再想这条路通向哪里。他的大脑,像一台被过度使用的、即将烧毁的机器,放弃了所有复杂的思考,只保留了一个最原始的指令:推。
他的世界,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剩下眼前那片永恒不变的、由惨白指骨铺就的道路,耳边那口棺材里传来的、永不停歇的“心跳”声,以及右臂上那股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剧痛。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种单调的、永恒的折磨,彻底逼疯的时候,前方的“路”,终于,到了尽头。
一片……“渡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片比墨还要黑的、静止的“水面”。它没有波纹,没有涟漪,像一块被打磨得无比光滑的、巨大的黑色宝石,倒映着天空中那个同样巨大的、空洞的“伤疤”。
渡口边,没有船,也没有那个没有脸的老妪。
只有一个……“引路人”。
那是一个影子。
一个纯粹的、二维的、没有任何立体感的影子。它就那样“站”在黑色的水面上,仿佛是有人用一盏灯,将一个人的轮廓,投射在了这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
陈九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这个诡异的存在。
那个影子,动了。它“走”到岸边,然后,一个苍老、干涩、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在陈九的脑海中响起。
“渡口到了。”
“规矩,很简单。”
影子,缓缓地,抬起它那同样是二维的“手臂”,指向了陈九的脚下。
陈九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个被惨白天光拉得长长的、清晰的影子。
“留下你的影子,作为‘船票’。”
“或者,留下你的‘灵魂’,作为‘船资’。”
影子,给出了两个选择。但陈九知道,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一个……单方面的通知。
他看着那个沉默的、没有实体的影子,又看了看自己那唯一的、能证明自己还“存在”的影子。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剥夺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但他没有反抗。
他只是麻木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那片黑色的“水面”前。他的影子,被清晰地投射在了那片如同镜面般的黑暗之上。
“我选……影子。”他用嘶哑的声音,在心中回答。
影子,似乎“点头”了一下。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陈九感觉自己的脚踝,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影子,他的“脚踝”部分,正在被那片黑色的“水面”,缓缓地、无声地,向下“拉扯”。
那不是物理上的拉扯,而是一种……概念上的“吞噬”。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开始发生变化。
它不是被拖进去,而是像一滴墨水,滴入了一盆清水里。它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虚化,颜色,也开始从深邃的黑色,慢慢地,向一种灰白色……稀释。
随着影子的变淡,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瞬间,传遍了陈九的全身。
那不是冬天的寒风,也不是冰块的温度。那是一种……“存在”本身,正在被“稀释”的冰冷。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变“空”。右臂上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开始变得遥远,变得模糊,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手臂,而是别人的。他脚下的地面,也变得不再坚实,他感觉自己像踩在一片云上,随时都会飘走。
更可怕的是,他的记忆,开始……褪色。
他试图去回想自己父母的脸,但那张熟悉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却像一张被水浸泡过的、老旧的黑白照片,轮廓开始模糊,细节开始消失。
他试图去回想青具捞尸人那张疯狂的脸,但那份刻骨的仇恨,却像被一层厚厚的浓雾笼罩,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愤怒的轮廓。
他正在……“消失”。
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彻底的、从“存在”的层面上,被抹去。
“不……不!”
陈九的心中,爆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恐惧的嘶吼。他不能消失!如果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他即将被那股“稀释”的力量,彻底吞噬的瞬间,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林瑶身上。
林瑶依旧安静地站着,她似乎没有受到“渡口”规则的影响。她脖子上的那片龙鳞印记,在这一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江上捞尸人请大家收藏:(m.20xs.org)江上捞尸人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