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铁锈和湿泥的腥味,灌进废弃的码头仓库。月光从破损的屋顶筛下来,在布满油污的水泥地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像一块块无人认领的尸布。
陈九站在仓库中央,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狼群审视的羔羊。但他不是羔羊,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记忆苏醒的饿狼。
他面前的男人,代号“鸦”,沉默得像一块墓碑。鸦的脸隐在兜帽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两簇鬼火。他身后站着两个黑衣人,手指就搭在腰间的武器上,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扑上来将陈九撕碎。
“我们不需要废物。”鸦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冬天里江面上漂的碎冰,“你说你能‘看’到江里的东西,现在,证明给我看。”
陈九知道,这是投名状,也是催命符。他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属于“陈九”的紧张强行压下去,让属于“魔主”的、跨越万古的冰冷从容浮了上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向仓库那面朝向大江的巨大破洞。江水在夜色中呈现出一种墨黑色,只有浪花拍打着腐朽木桩时,才泛起一丝微弱的白沫。
“这水,不对劲。”陈九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个黑衣人嗤笑一声:“废话,这江水什么时候对劲过?”
鸦没有动,但陈九能感觉到,那两簇鬼火般的眼睛,正死死地钉在自己的后背上。
陈九没有理会那个嗤笑,他蹲下身,伸出手指,沾了一点地面上混合着江水的污泥,放在鼻尖轻轻一嗅。这个动作,他做得无比自然,就像一个在江边讨了一辈子生活的老渔夫。
“水色发沉,带着一股子甜腥味。”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身后的“考官”讲解,“这说明上游有‘东西’下来了,而且泡得有些时日了,尸气已经开始往水面上返。”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下游,眼神变得悠远而专注,仿佛能穿透黑夜,看到江底的一切。
“水流看着平,但底下有暗涌,像蛇一样贴着河床往下游窜。这种水势,‘死倒’不会漂远,会被卷进回水湾里打转。”
他一边说,一边沿着江岸缓缓踱步。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他时而停下,看看岸边芦苇的倒向,时而蹲下,摸一摸被水打湿的石头。
“鸦”的手下已经失去了耐心,其中一个低声道:“头儿,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鸦”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陈九的背影,眼神里的怀疑越来越重。
陈九知道,光说这些行话还不够,这些任何一个老到的捞尸人都懂。他需要拿出点他们不懂的东西。
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下游大约三百米远的一片水域。那里有一片被水淹没的树林,几棵枯死的树干像鬼爪一样伸向天空。
“就是那儿。”陈九的语气变得无比肯定,“下游三百步,那片死树林子。水底下有个被冲空的树洞,‘死倒’会被卡在里面。”
他顿了顿,转过身,迎着“鸦”审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一个男的,三十岁上下,穿着一件蓝色的夹克,左脚的鞋带开了。他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后脑勺有伤,是被人打晕了扔进去的。”
“鸦”的瞳孔猛地一缩。
陈九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尸体被水泡得发胀,但还没完全‘巨人观’。他会脸朝下,趴在树洞口。因为水流的缘故,一缕水草会缠在他的左手手腕上,像戴了个镯子。而他夹克的右下角,会被一根半露出来的树根挂住,拉都拉不动。”
话音落下,整个仓库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江风吹过破洞时,发出的呜呜声,像鬼在哭泣。
那两个黑衣人已经完全愣住了,他们张着嘴,看着陈九,像在看一个怪物。这些细节,比天气预报还精准,这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鸦”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脸上的阴影似乎更深了,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摩挲枪套的手指,却停了下来。
“时间呢?”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子时三刻。”陈九毫不犹豫地回答,“也就是十五分钟后。那时候潮水转向,会把尸体从树洞里稍微推出来一点,我们正好能看见。”
“鸦”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现在距离子时三刻,正好还有十五分钟。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手下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人立刻行动起来,一人去开船,另一人则拿出了一套专业的打捞工具。
十五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没有人说话。仓库里只剩下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江水的呜咽。陈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只是在等待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开演。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一种掌控一切、玩弄人心的兴奋。他喜欢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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