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穿潜水服的时候,发现身上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层淡金色的薄茧,覆盖在手腕和后颈这些曾经发痒的地方。他试着活动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骨头在摩擦金属。
“我跟你下去。”陈默检查着氧气瓶,“林砚秋在上面接应,用银簪监测母笛的动向。如果我和周野二十分钟没上来,你就引爆水下炸弹,不用管我们。”
林砚秋猛地抬头:“不行!水闸的钢筋结构已经松动,炸弹会引发塌方!”
“那也不能让母笛重组。”陈默扣上潜水头盔,面罩后的眼神很坚定,“周野现在能和母笛产生共鸣,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周野拍了拍林砚秋的肩膀。他的手心依旧滚烫,却不再让人觉得灼痛,反而有种安稳的暖意。“我们会回来的。”他指了指青铜盒,“看好这个,别让芦苇靠近。”
两人下水时,芦苇秆突然向两侧分开,让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水道。周野跟着陈默往水下游,潜水灯的光束穿透浑浊的河水,照见周围的芦苇根须正在蠕动,像无数条银白色的蛇,顺着水流轻轻摇摆。
十二米深的地方,水闸的混凝土墙体已经裂开巨大的缝隙,母笛的碎片就嵌在裂缝里。那是截约一米长的笛身,由无数根细小的骨头拼接而成,表面覆盖着层滑腻的粘液,正随着水流微微搏动,像是有生命般在呼吸。
三具骸骨果然围在裂缝周围,他们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穿着褪色的蓝布工装,手指骨深深抠进混凝土里。骸骨的胸腔里没有心脏,取而代之的是团银白色的线,线的另一端连向母笛的碎片,正在缓慢地输送着什么。
“它们在给母笛输送能量。”陈默用潜水刀割断根银线,线的断口处喷出淡红色的液体,在水里化作细小的血珠,“是守闸人的血,被母笛储存了几十年。”
周野突然按住头盔,银簪在他潜水服的口袋里剧烈震动。他能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说的是几十年前的方言,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场洪水——守闸人发现河底冒出骨笛,为了不让它漂到下游,用身体堵住了闸门,却被骨笛的力量同化,永远困在了这里。
“它们不想伤害我们。”周野比划着手势,他慢慢靠近骸骨,潜水灯的光束照在骸骨的眼窝上,那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跳动的银光,“它们在等有人来终结这一切。”
母笛的碎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周围的银线纷纷竖起,像被激怒的蛇,朝着两人扑来。陈默挥起潜水刀劈砍,银线却越聚越多,很快就缠住了他的氧气瓶,压力表的指针开始疯狂下降。
“周野!快用银簪!”陈默的声音透过潜水头盔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
周野掏出银簪,簪身的光芒突然大盛。他把银簪对准母笛的碎片,那些扑来的银线突然停滞,在半空中化作银白色的雾,慢慢沉淀到河底的淤泥里。三具骸骨的手指骨开始松动,胸腔里的银线渐渐褪色,露出原本的肋骨形状。
“它们在放手。”周野看着骸骨的眼窝,那里的银光正在熄灭,“母笛的意识在反抗。”
母笛碎片的表面突然裂开无数道细缝,缝里钻出淡绿色的嫩芽,正是狼山嘴遗址里见过的那种芦苇。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很快就缠住了周野的胳膊,试图往他的潜水服里钻。
“它想重新寄生你!”陈默用潜水刀砍断缠向周野的芦苇,自己的小腿却被根粗壮的芦苇秆缠住,秆子上的小孔喷出淡黄色的粘液,腐蚀着潜水服的布料。
周野突然握住母笛的碎片。银簪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流进碎片里,碎片表面的裂缝开始愈合,发出痛苦的尖鸣。他能感觉到无数混乱的意识在涌入脑海——顾清辞的疯狂,守闸人的绝望,还有母笛本身那种渴望完整的执念。
“够了。”周野低声说,声音透过潜水头盔传到水里,带着种奇异的共振,“没有人该被永远困住。”
银簪突然插进母笛碎片的断裂处。两者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周野感觉手心传来股巨大的力量,像是要把他的骨头从皮肉里抽出来,但那股力量很快就变得温和,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全身,与之前那股清凉的感觉融为一体。
母笛的碎片开始分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顺着水流漂向远方。三具骸骨的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三朵银白色的芦苇花,在水中轻轻摇曳,然后慢慢沉入淤泥,像是终于回到了该去的地方。
“陈默,看压力表!”周野突然发现陈默的氧气瓶已经空了,“我们得上去!”
陈默点点头,却突然指向周野的胸口。那里的潜水服布料正在发光,透过布料能看到淡金色的纹路在游走,组成朵完整的芦苇花形状。“你的身体……”
“回去再说。”周野拽着陈默往水面游,周围的芦苇正在消退,露出原本青灰色的河面,“林砚秋该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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