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的晨雾还没散尽时,刘梦踩着石桥的青苔往回走,鞋底沾着的槐根腐土在石板上印出细碎的脚印。周野把那枚刻着字的银戒揣进内袋,指腹反复摩挲戒面的花纹——和周明夹克纽扣如出一辙的纹路里,还残留着骨茧白浆的凉意。
先去镇上找家旅馆。陈默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昨晚穴洞里炸裂的地质锤碎片在掌心留下细小的血痂,那些暗红的印记正随着呼吸微微发烫,我请大家吃碗热汤面,加双份荷包蛋的那种。
林砚秋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考古队发来的定位,矿洞档案室就在镇子西头的老供销社楼下。她低头盯着屏幕,睫毛上还沾着穴洞深处的湿气,直到陈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别总盯着手机,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林砚秋把手机塞回口袋,指尖却在发颤。穴洞里爷爷胫骨上的编号像烙铁般印在脑子里,老张日记里那句处子心脉养之突然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周野在巷口拦住个挎竹篮的老太太,用半包压缩饼干换了镇上旅馆的地址。青砖灰瓦的二层小楼藏在卖杂货的铺子后面,老板娘看见他们满身泥污,只是掀了掀眼皮:二楼四个单间,热水到后半夜,早饭管馒头咸菜。
刘梦把那枚档案室钥匙放在床头柜上,铜制的钥匙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左肋的玉佩突然轻轻发烫,她解开衬衫扣子摸了摸,合字的纹路里,似乎还能听见张念那句找到妈妈了的回音。
楼下传来陈默的声音,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个煤炉,正蹲在院里生火。林砚秋抱着脏衣服下楼时,看见他把搪瓷缸子架在火上,里面的面条咕嘟咕嘟冒着泡,白汽裹着葱花的香味飘了满院。
陈默递过来双竹筷,筷子头上还缠着圈纱布,老板娘说这是新的,我又烫了烫。他往林砚秋碗里拨了两个荷包蛋,蛋黄颤巍巍的,显然是刚煎好的,你昨晚在穴洞没吃多少,多垫垫。
林砚秋握着发烫的搪瓷缸,突然想起穴洞里他扑向骨茧裂缝的样子。当时黑血溅在他手背上,字疤痕扭曲着要挣脱皮肤,他却死死掰开裂缝,硬是把那本浸透血的矿难记录册拽了出来。
你的手......她看见他左手虎口处缠着块脏纱布,暗红色的血渍已经浸透了布料,老板娘那儿有碘伏吗?
小伤。陈默往嘴里扒拉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刚才找老板娘要了点,等会儿回去擦。他突然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这是从穴洞带出来的,老张的矿难记录册,你看看有没有你爷爷的名字。
林砚秋翻本子的手指在发抖。泛黄的纸页上,矿工编号密密麻麻排了三页,她在第二页中间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编号——后面跟着林正国三个字,旁边用红笔写着处子,可用。
处子......她突然想起日记里处子心脉养之那句话,胃里的翻涌更厉害了,手里的搪瓷缸一声掉在地上,面条撒了满地。
陈默一把扶住她晃了晃的肩膀,指尖触到她后颈时,发现那里烫得惊人。别想了。他把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先喝点水,老板娘说镇东头有个老中医,等会儿我陪你去看看。
周野和刘梦下楼时,正看见陈默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林砚秋坐在台阶上,手里攥着那本记录册,指节都捏白了。吃面了吗?周野把刚买的油条放在桌上,我在对门铺子买的,还热乎着。
刘梦拿起根油条递给林砚秋,突然指着记录册最后一页:你看这照片背面。林砚秋翻过来,发现照片角落那个穿夹克的年轻人背后,还藏着个梳麻花辫的姑娘,手里攥着半块玉佩,样式竟和刘梦左肋的那块很像。
这是......林砚秋突然想起女尸睁开眼时的样子,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里,分明藏着和这姑娘一样的倔强,初代守茧人?
像不像张念?刘梦轻声说,张念的乳牙里藏着她的影子,说不定......张念是她的转世。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刚才玉佩发烫时,我好像听见她说档案室有照片
周野突然站起身,从军靴里掏出把折叠刀:去档案室看看。他刀鞘上的银疤闪了闪,周明昨晚在山头吹的《送别》,尾音拐的调子,和档案室钥匙孔的纹路很像。
陈默把林砚秋拉起来,顺手替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先去老中医那儿,看完再去档案室。他从背包里翻出件干净的衬衫,换件衣服吧,你昨晚淋了穴洞的水,别着凉。
老中医的铺子在巷子尽头,门帘上绣着妙手回春四个字。白胡子老头给林砚秋把完脉,又看了看她后颈的皮肤:气血郁结,加上受了惊吓,没什么大事,我给你开两副安神的药。
抓药的时候,陈默在药铺柜台前转了转,指着个装着艾草的纸包问:这个能驱潮气吗?老头说艾草烧着能去晦气,他便买了两大捆,又要了盒火柴。
档案室藏在供销社废弃的仓库里,铁门上的锁锈得厉害。刘梦把钥匙插进去,转了半天才听见一声。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在阳光里飞旋,呛得人直打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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