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气味很好闻。
周泽靠在布满霉斑的墙壁上，轻轻抽动鼻子。铁锈般的甜腥，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在鼻腔里打转。他喜欢这个味道，比窗外那些怪花的甜香真实得多。
斧刃上的血还没干，沿着锋口凝成暗红色的珠子。他伸出指尖抹了一点，放在舌尖。
咸的。带着一点铁味。
不对。不应该是这个味道。他记得王睿的血是温热的，带着青春的躁动；李浩的血很凉，像他最后微弱的呼吸。可这个陌生人的血，尝起来……平平无奇。
他失望地吐掉血沫。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周泽眯起眼，握紧斧柄。但那影子很快缩回墙里，只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墙里有东西。他一直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吃了李浩之后。夜里总能听见墙里有细碎的声响，像很多只脚在爬。起初他以为是老鼠，后来发现不是。
那些声音在说话。用他听不懂的语言，窃窃私语。
现在它们说得更清楚了。
饿......墙里有个声音说，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周泽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墙面上。水泥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另一边蠕动。
你也饿了吗？他轻声问。
墙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响起一阵咯咯的笑声。你听得见？
一直听得见。周泽用指甲抠着墙皮，只是现在更清楚了。
好孩子。墙里的声音变得黏稠，帮我们......开门......
周泽歪着头思考。开门？开哪扇门？他想起六楼诊所里那面异常的墙，陈薇说后面有东西在呼吸。
老张......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尖细得像针，他知道门在哪......
周泽的银纹突然灼热起来。他撸起袖子，看见那道银色的纹路在皮肤下发光，像一条苏醒的蛇。
老张......他喃喃自语。
墙里的声音突然骚动起来。他来了！他来了！
周泽猛地站起身。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在靠近。不是老张那种刻意放轻的步子，这个脚步声更......犹豫。
他提起斧头，银纹的热度传到斧柄上。木头变得温暖，像活过来一样。
杀了他......墙里的声音齐声低语，打开门......
周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啊，他想。杀了老张，打开门。看看墙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说不定，墙后面的东西，比银纹更美味。
脚步声在转角处停下。周泽屏住呼吸，银纹的搏动越来越快，像战鼓擂响。
来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露出微笑。
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猎物。
脚步声在转角处停顿了很久。
太久了。
周泽歪着头，银纹在皮下灼烧般的痒。墙里的声音变得焦躁，像沸水般咕嘟作响。
他发现了......
不......他在等......
狡猾......真狡猾......
周泽轻轻用斧刃刮着墙面，刮下一层灰白的碎屑。不对劲。老张的脚步声不是这样的。老张走路带着一种油腻的自信，像是知道所有人都逃不出他的算计。
而这个脚步声......太轻了，轻得像个影子。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老张。
银纹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刺痛。周泽侧身滚进旁边的办公室，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几乎在同一瞬间，转角处闪出一个黑影——瘦小，佝偻，皮肤是那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它的手臂长得异常，指尖锋利得像刀子。
但它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平滑的、像是融化的蜡像般的皮肤。
墙里的声音发出刺耳的尖啸：模仿者！是模仿者！
怪物停在走廊中央，那个没有脸的缓缓转动。它似乎在用别的感官探测周围，身体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周泽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银纹在剧烈搏动，不是兴奋，而是......警告。这东西很危险，比老张危险得多。
它开始移动了。不是走向周泽藏身的办公室，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朝着周泽来的方向，朝着三楼，朝着陈薇和婷婷的方向。
不。
这个念头出现得毫无征兆。周泽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先动了。
他像一道影子般窜出，斧头带着破空声劈向怪物的后背。
怪物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转身体，长臂像鞭子般抽来。周泽侧身避开，斧刃擦过怪物的肩膀，带下一片粘稠的、像是沥青的黑色液体。
没有血。
怪物发出一种高频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嘶鸣。它不再往前走，而是完全转向周泽，那双利爪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抓来。
周泽格挡，斧柄与利爪相撞，迸出火花。怪物的力气大得惊人，震得他手臂发麻。
墙里的声音在狂笑：吃了它！吃了它你就能开门！
银纹灼热得像是要烧穿皮肤。周泽能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冲动在血管里奔涌——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纯粹的、想要撕裂和吞噬的欲望。
他咧开嘴，露出牙齿。好啊，那就吃。
斧头再次挥出，这次瞄准的是怪物的。怪物敏捷地后仰避开，但周泽的左脚已经踢出，狠狠踹在它的膝盖上。
伴随着一声脆响，怪物的腿以怪异的角度弯曲。它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周泽扑上去，不顾怪物疯狂挥舞的利爪，左手死死掐住它的脖子——如果那能算是脖子的话。右手的斧头高高举起——
等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周泽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见老张站在楼梯拐角处，脸上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精明笑容。
留它一命，小兄弟。老张慢悠悠地说，活的比死的值钱。
怪物在周泽手下挣扎，发出威胁的嘶嘶声。银纹疯狂跳动，催促着他完成猎杀。
周泽看着老张，又看看手中的怪物。墙里的声音在尖叫，银纹在灼烧，某种黑暗的冲动在血管里奔腾。
他笑了。斧头毫不犹豫地落下。
我改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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