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立刻对身后的声声慢和那些棍仔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清理场地，准备最好的茶点送到顶楼雅室！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重处！”
棍仔们如梦初醒，连忙躬身应下，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态度谦卑到了极点。声声慢也深深看了张韵棠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迅速下去安排。
霍仙姑坐在主位上，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知道，今天这局面，已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有这位手持尹家最高信物、对张启山有救命之恩、更是被张日山尊称为“大小姐”的人在，吴邪这“点天灯”的危机，已算不得什么了。
张韵棠微微颔首，对尹南风的处理表示接受。她随即看向张日山，又看了一眼身旁始终沉默，却无形中支撑着一切的张起灵，开口道：“此地不便，寻个安静处说话。”
“是，大小姐。”张日山立刻应道，随即对尹南风示意，“南风，顶楼静室。”
张日山他称呼张韵棠为“大小姐”，而非更显疏离的“天官”，这源自张家内部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张韵棠身负古老“阎王血”，地位与“起灵”张起灵平起平坐，乃是张家真正的核心与瑰宝。但在两人尚未完成古老婚仪、名份未彻底定下之前，本家以及海外张家的成员，为示尊崇与亲近，大多习惯称她为“大小姐”。而张日山，在张启山去世后，心灰意冷之下，早已卸去了九门协会的俗务，悄然回归了东北张家本家，虽非“阎王”或“麒麟”直系，但凭借其能力与资历，在本家亦有一席之地，自然遵循此例。
尹南风会意，亲自在前引路：“恩人，张族长，请随我来。”
张韵棠迈步，张起灵自然与她并肩而行。张日山紧随其后。经过吴邪和王胖子身边时，张韵棠脚步微顿，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吴邪，声音放缓了些：“吴邪，带你朋友先去休息，压压惊。稍后再说。”又对解雨臣和霍仙姑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吴邪连忙点头，看着他们几人在尹南风的引领下离开包厢，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王胖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抹了把冷汗：“娘的……胖爷我这辈子没这么刺激过……一亿啊！手指头啊！差点就交代了！棠棠妹子……不，大小姐！真乃神人也！”
解雨臣走到吴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吴邪，你这运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有这两位在，你是安全了。”他的目光望向包厢门口，带着深深的思量。
霍仙姑沉默良久，才对霍秀秀挥了挥手：“秀秀，我们也走吧。”今日，她算是彻底栽了，不仅没拿到样式雷，反而亲眼见证了两个更可怕人物的登场。
新月饭店顶楼，一间比下面包厢更加雅致、私密，隔绝了所有外界喧嚣的静室内。尹南风亲自奉上香茗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并将周围所有人员清空，确保无人打扰。
静室内只剩下张韵棠、张起灵和张日山三人。
檀香袅袅，茶香四溢。张日山再次起身，对着张韵棠和张起灵，姿态放得更低了些：“大小姐，族长，今日能见到二位安然无恙，日山……心中甚慰。”
张韵棠抬手虚扶了一下：“坐吧，不必多礼。你离开长沙，回归本家，这些年，辛苦了。”她语气平和。
张日山依言坐下，心中却因这句“辛苦了”而泛起波澜。他稳了稳心神，回答道：“分内之事。佛爷去后，世间已无太多牵挂，回归本家，亦是归宿。九门这边也不过一个九门协会而已，无需过多操心。”他顿了顿，再次将话题引回最初的问题，这次带上了更深的关切，“大小姐，族长，本家那边，早些年便一直在暗中寻访二位的踪迹。您二位一直行踪飘忽，甚至一度有传言……今日得见，总算可以让他们安心了。”
他话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丝提醒和郑重：“另外……关于二位婚约之事，本家几位长老的意思，是希望二位能尽快完婚。”
婚约！完婚！
一直沉默品茶，仿佛置身事外的张起灵，在听到“婚约”二字时，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他抬起眼帘，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看向身旁的张韵棠。
张日山也看向张韵棠，等待她的回应。他很清楚，在这件事上，虽然两位当事人地位尊崇，但这位“大小姐”的意见，往往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而且，族长失魂症未愈，很多事，需要大小姐来拿主意。
张韵棠如玉的指尖轻轻划过温热的茶杯壁，神色依旧平静，对于“完婚”的提议，并未露出丝毫小女儿的羞怯，反而像是在思考一件关乎战略布局的重要事项。她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张起灵，清冷的目光中带着询问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小官，你的意思呢？”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张起灵身上。
张起灵深邃的目光与张韵棠对视着，静室内落针可闻。他看着她清冷的眉眼，看着她指尖那枚与自己是一对的麒麟纹指环，脑海中闪过她重伤昏迷的样子，闪过她偶尔因失魂症流露出依赖时纯粹的眼神，闪过无数个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瞬间。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坚定：
“听棠棠的。”
没有多余的言辞，没有华丽的承诺，只有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重若千钧，将他全部的信任、依赖以及那份深藏于冰冷外表下的、独属于张韵棠的情感，表露无遗。
张日山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族长表态，此事便成了一半。他再次看向张韵棠，等待她的最终决断。
张韵棠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如同冰雪初融的一缕微光，转瞬即逝。她重新抬眼看向张日山，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决断：
“婚事不急。眼下，尚有更重要的事待办。”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锐利，仿佛穿透了静室的墙壁，看到了更远处涌动的暗流。
“巴乃的谜题未解，‘它’的阴影未散，吴三省的局尚在迷雾之中……待此件事了，再议不迟。”
她的决定，带着一种大局为重的冷静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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