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期间贡院朱门紧闭,除偶有突发急症的考生被抬出来的骚动。路过的百姓都下意识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生怕惊扰了里头读书郎。
直到第三日夜里狂风骤起,吹得号舍门前悬挂的油灯哐啷作响。
一道惨白电光劈开雨幕,惊雷炸响的刹那,狂风猛地将雕窗吹开。雨水哗哗四溅。
“下那么大的雨,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明老太太毫无睡意,眉头紧锁。
“我这心里实在慌。”
“那号舍本就狭小,若是进了水,可如何睡?答的题被水浸湿,糊了卷面,又如何是好?”
明岱宗倒没那么忧心:“卓哥儿向来心细,母亲放心。”
明蕴不语,起身去关窗。
明老太太:“也不知他们冷不冷?卓哥儿的身子骨一向没昱哥儿健朗,要是染了风寒……”
“岱宗,你想想法子,可否给卓哥儿送件毯子去。”
明蕴关窗的动作微顿。
别看祖母疼阿昱,可潜意识从不觉得他能真正挑起明家大梁。
也许所有人都在默认,阿昱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
明蕴对老太太恭敬孝顺,样样周到,样样挑不出错来。可亲昵之下藏着的是真心多些,还是提防多些,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老太太盼着明卓能一朝高中,金榜题名,能骑着高头大马在御街上走一遭,能让明家门楣光耀,从此蒸蒸日上。
这期盼沉甸甸的。
可比她将阿昱搂在怀里心肝喊着,私房银子一匣匣往他屋里送,那能上秤称量的真金白银……可要珍贵罕得多。
可惜了。
明卓心态崩了,注定榜上无名。
“母亲这是什么话?”
明岱宗摇头:“便是冻着,贡院冻的何止是咱家儿郎?这毯子要是送去,只怕明日御史台的折子就呈到御前了。”
明老太太失望。
话是那么说不错。
可……可长公主就明目张胆给儿子送去了毯子,也没见谁敢揪把柄。
说到底……
说到底还是明家的地位不够显赫。
明蕴缓步走回来,温顺给两人煮着茶。
明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暖呼呼的,倒也不凉。
“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着,别担心昱哥儿。”
“不担心。”
“嘴硬。”
明蕴含笑:“真不担心。”
她轻飘飘道。
“没有父亲责备打骂,在贡院里头,他只怕比在家还舒坦。”
明老太太沉默。
还真这样。
明岱宗:??
“你——”
他黑脸,正要发怒,却被明老太太拉住手腕。
“好了,哪家父女似你们这样,见着面就吵的?”
她看向明蕴。
“你父亲这几日心里头不好过,你也体贴些,别说话气他。”
她当母亲看着明岱宗瘦了太多,心里也难受。
明蕴应声。
“孙女知错。”
明老太太:“你是个好孩子。”
明蕴:“就是不改。”
明老太太:……
倔驴!
她催明蕴快点走,免得又吵起来。
明蕴倒也乖顺,抬步朝外,路过明岱宗时,幽幽补刀:“不就是死了妻子。”
“又不是头遭了。”
矫情什么?
————
下了一夜的雨,翌日也不见转小。
明蕴得知滁州来人,今日抵达的消息,就出了京都去了别庄。
这别庄接近码头,临水而踞,白墙青瓦,不算阔气,却占尽了码头往来的要冲。
是她刚入京都盘下的。
掏光了缩在深闺,数年积攒下来的体己钱囊,还向老太太借了不少,赌上了所有的眼光与胆魄。
她心思灵巧,专做那南北转运的买卖。将异域的香料,琉璃器贩入京都繁华地,再将玉刻、绸缎等风雅物运出去。
不过半年,当初砸出去的钱已滚回腰包。
明蕴倚着窗,去听外头的雨声。
“估摸着江南新调的香料这几日也该随漕船到了,这雨下得绵缠,怕是一时半刻歇不了。”
映荷闻言蹙眉。
“若是浸了水气,怕是馥郁都要折损三分。”
明蕴决定。
“那就等回头货到了,卸了,再回京都。”
“吩咐下去,卸货时都用油布裹严实了,抬箱的脚夫每人加二十文。”
映荷笑着应下。
明蕴百无聊赖望着院门:“去码头瞧瞧,滁州那边人来了没。
映荷应:“是。”
下着雨,明蕴都不愿出去,免得湿了鞋袜。
都没有事消遣了。
官道皆是泥泞。
郊外官道被雨雾浸得模糊,一辆牛车碾着泥泞缓缓前行。
驾车的黝黑汉子裹着厚重蓑衣,竹笠檐下不断淌下水线,他时不时抬起被雨水泡得发皱的手,胡乱抹一把糊住视线的脸。
“呸!这鬼天气!”
牛车没有蓬,粗布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个小脸被烧的通红的奶娃娃。
气息又轻又急,伴着轻微的呜咽。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游丝般的呼唤:“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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