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儿园归来。
夜晚,柏锦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听着身侧星沉浦平稳的呼吸声,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点点滴滴。
恨吗?自然是恨的。恨她强行闯入并摧毁了她的人生,恨她用父母和女儿作为枷锁。
恐惧吗?依旧恐惧。恐惧她深不可测的掌控力,恐惧那偶尔从她眼底掠过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
可是,除了恨与恐惧,还有什么?
是女儿一天天长大,需要一个至少表面完整的“家”?
是父母安好地生活在那个“疗养院”里,需要她的“安分”来维系?
还是...星沉浦那些打破她认知却真实的瞬间。
这些细微的碎片,在她黑暗的世界里闪烁,让她无法再简单地用“恨”来概括一切。
她被困在这里,无处可逃。父母和女儿的命运都系于她一身。
一条...妥协,甚至尝试去“接受”的路?
不是为了原谅她过往的罪孽,而是为了在注定捆绑在一起的岁月里,为自己,也为女儿,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一点可能的“正常”。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她决定,放下以往那些徒劳的对抗与情感内耗。她要将那些沉重的恨与恐惧,深深埋藏起来。她要以“星太太”的身份,重新开始,重新去“认识”身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
第二天清晨,星沉浦如同往常一样,早起准备去公司。她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眉宇间是惯常的冷峻与疏离。
柏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残留的怯意,走了进去。
星沉浦从镜子里看到她,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通常这个时间,她要么还在睡,要么会刻意避开与自己独处。
柏锦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她西装外套的衣领上。她伸出手顺势替她系上领带。
她的动作很轻,很迅速,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亲昵。
星沉浦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垂下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柏锦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星沉浦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那带着怯意却主动的手,在她胸前短暂停留。
几秒钟后,柏锦像是完成了某项重大的任务,迅速收回手,后退了半步,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低若蚊蚋:“...好了。”
星沉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和那刚刚替她整理过衣领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她搂住柏锦纤细的腰,在她脸颊上轻轻留下一吻。
...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那以后,柏锦开始有意识地介入她的生活细节。
当星沉浦晚上有应酬,回来得较晚时,她会提前吩咐厨房准备好温热的解酒汤,放在她书房的桌上。
第一次这么做时,星沉浦深夜归来,看到书桌上那碗冒着丝丝热气的汤水,愣了片刻。她看向卧室方向,门缝下没有灯光,她已经睡了。
她没有喝那碗汤因为她酒喝的很少,但第二天,她对着送早餐进来的柏锦极其平淡地说了一句:“汤,不错。”
柏锦的心因她这算不上夸奖的回应轻轻跳了一下。
她开始留意星沉浦的喜好。她发现她虽然对食物要求苛刻,但却偏爱某种产自特定庄园的黑咖啡。
柏锦便会在早餐时,默默地将那种咖啡豆磨好的咖啡,放在她手边最近的位置。星沉浦没有任何表示,但柏锦注意到,她端起来喝的次数,比旁边同样准备好的其他饮品要多。
柏锦甚至开始尝试与星沉浦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比如,在星沉浦看财经新闻时,她会抱着靠枕坐在沙发另一端,偶尔问一句关于某个经济现象的问题。星沉浦起初会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她,仿佛在探究她的意图,但偶尔,在柏锦问到一个恰好是她近期关注焦点的问题时,她会用尽可能简化的语言解释一两句。
这些改变,细微得如同春雨润物。
星沉浦何等敏锐,她当然察觉到了柏锦的转变。柏锦从最初下意识的抗拒和恐惧,到如今的主动靠近,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她清楚这转变背后必然有着她的算计和妥协,绝非真心。
但奇怪的是星沉浦并不反感。
反而,看着她笨拙地为自己整理衣角,看着她默默准备好自己可能需要的东西,看着她试图理解自己所在世界的一角...一种满足的感觉在她心湖中荡漾开来。
这比她用强制手段得到的顺从,更让她受用。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驯服,缓慢,却更深地触及核心。
她开始习惯柏锦的靠近。
...
这一晚,星沉浦又一次带着淡淡的酒气归来。比平时稍早一些。她走进卧室,发现柏锦并没有睡,而是靠在床头,就着温暖的壁灯,在看一本育婴书籍。柔和的灯光勾勒着她恬静的侧脸,神情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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