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这样坚持三年了,居然还没有被逼疯。
“19XX年X月XX日。”
“她不是我的女儿。”
“啊?”
宫修明和张天心同时发出了一个短暂的疑问。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中间发生了什么?
宫修明挥动魔杖打了个光,仔细摸了一下书脊——有被撕掉书页的痕迹。
“应该是有人改动了日期,掩盖掉撕书的痕迹了。”他说。
张天心则在默默回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用“她”,而不是“宝贝”,“我的珍宝”,“我的女儿”来称呼这个孩子的?
好像还要在那些被撕掉的书页之前。
很多情绪和想法的变化,就这样隐秘地发生,人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人的行为举止、言语措辞,已然成为这一切改变的风向标。
她对她女儿的爱就这样被消磨了,一点一滴,隐秘无声。
她绝对是爱着她的,但是这种爱无法对抗经年累月的折磨——与世隔绝的折磨,始终长不大、不懂事的女儿,她还背负着亵渎信仰的罪恶感,又要怀疑付出这一切是否值得。
她当然爱她,不然怎么能忍受这一切?可是这种爱,就像一只蚊虫的尸体,时间和空间是包裹它的琥珀,凝固和死亡有时是同一个意思。
母亲深爱着女儿,母亲和女儿的身份随着时间的固定死去了,于是爱也死去了。
“19XX年X月XX日。”
“她是个怪物。”
又缺页了,有几页甚至是从中间被暴力撕成两半。宫修明在那里“恢复如初”了半天,魔杖不断跳出绿色的光点落在纸页上,除了让它看起来新一些,并没有什么能让人惊喜的变化。
张天心有些读不下去。一口气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堵在中间,他抚摸又按压了两下胸口,咽唾沫都难受。
“这就是代价吗?”宫修明说,“时间魔法终究还是凡人所不能承受的?她女儿因为反噬变成了怪物,于是再后悔也晚了。”
“应该……”
应该不是的。
不是魔法的问题……应该不是神恩的问题。
人不能接受关系亲密者的面目全非,也不能……也不能接受一成不变。
孩子还是太小了。
一个不谙世事、被病痛折磨了两三年的小姑娘,怎么去理解母亲的苦衷?她好起来了于是很快忘却吃到的那些苦头,只苦闷于为什么不能出去玩、为什么不能再见朋友。为什么连任何一个除了母亲之外的别人都见不到了?
不受教化、不长记性,这是她母亲的感受。说过那么多次,也教育了那么多次,一点用处也没有。新的一天还是一样,吃了饭,按着她做了祷告,她就又吵着闹着要出去,要去结交新朋友。她不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不知道母亲为此付出、牺牲了多少。她不知道神……她不懂事,不懂感恩。
如果没有她……没有生过她,那就好了。
张天心又觉得,也不至于。
她是一个信念坚定、懂得反思的人。她有这么长的时间来逐渐改变和适应这一切,中途明明可以看出她的心态和想法有在变好,后面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期间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而且她的字迹也变了。
很明显,当他们再从头粗略翻一遍的时候就能看出来,非常明显的变化。最初情绪激动,而写字有力,有干脆利落的折角和顿笔,看得出写字的人意志坚定,性格果断。后面大段大段的文字中因为要发泄情绪,写作时难免潦草起来。
最后这些,则变得虚浮无力。
什么事,会让她的字迹也产生这样大的变化?她生病了吗、受伤了吗?可是,在神的禁制中,一切都是凝固的。女儿被固定在不发病的那一刻,她也被凝固了永恒的青春。
笔画快要飘出纸面的边界了。
往后甚至是鬼画符般的字迹,勉强能辨认出她写了些什么……情绪的疯狂,信仰的崩塌,恨意与忏悔……
“我永恒的主,我要坚持不下去了。”
张天心沉默地瞪着这行字。
这简直是……不这就是一个恐怖故事。
把它封入档案的人可能觉得这是一个教育故事。“代价”,哈,什么代价?她亵渎了神明,出卖了灵魂,走到这一步都是她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这就是“代价”!
头一次,张天心能在认知上碾压过男主。宫修明还在苦思冥想什么神力的反噬,时间的悖论,张天心很想抓住他摇晃着咆哮,把脑子里的水晃晃干净!这和参与其中的谁都没有关系!神没有错、母亲也没有错,孩子更没有错!
不是“如果我没有生过她就好了”,而是……倘若本来就没有神明的干涉,这一切终将过去。
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终将过去。
如果没有神明,没有万能的、心软的神明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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