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桥派出所 询问室外走廊)
滨桥派出所的空气仿佛凝固着一种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旧纸张和焦虑汗味的沉闷气息。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惨白的光线将狭长走廊照得无处遁形,墙壁上蓝底白字的规章制度标语显得格外冰冷。紧闭的询问室铁门如同一个沉默的禁区,隔绝着内外。
所长办公室里,气氛同样凝重。滨桥派出所所长——一位四十多岁、面容黝黑带着常年基层疲惫的警官——正指着电脑屏幕和几份打印材料,语速很快地向面前三位市局来客介绍情况:
“情况就是这样,举报材料很‘扎实’——匿名寄来的银行流水显示宋寅在宋允真失踪前收到过不明境外大额转账;一份剪辑过的录音,内容指向他可能提前知道拍摄场地的‘安全隐患’;最关键的是,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是当时节目组外围工作人员的‘证人’,言之凿凿指认宋寅在安全绳检查环节‘动了手脚’!视听资料、证人证言、书证…初步看,刑拘的构成要件都齐了。”所长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基层面对“铁证”时的无奈和压力。
东海市刑侦大队大队长崔政赫站在办公桌前,身形挺拔如松。他穿着藏青色的警用作训服上衣,肩章上的警衔熠熠生辉,袖口卷至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他微微倾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屏幕上的流水截图和打印出来的证词,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出一道冷硬的弧度。副队长刘波站在他身侧半步,同样穿着常服,神情严肃,眼神专注地记录着要点。打击网络犯罪的民警王烨则背着专业的设备包,手指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检查着所谓“视听资料”的元数据信息。
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弥漫在小小的办公室里。证据链看似完整,指向明确,但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完美”,反而透着浓重的不祥气息。
“人现在在哪?”崔政赫的声音低沉,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在3号询问室。”
(3号询问室)
询问室内,光线同样惨白。宋寅独自坐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双手规矩地放在桌面上。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但此刻在派出所的审讯环境下,这身考究的衣物反而衬得他格格不入,带着一种被强行剥去体面的脆弱感。他的背挺得很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既没有愤怒的辩驳,也没有被指控的惶恐。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微微收紧的下颌和眼底深处那抹极力压制的阴郁风暴,窥见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和巨大的、被背叛的寒意。
门外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急促,打破了询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那脚步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力量感,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紧绷的神经上。
宋寅原本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但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放松,如同溺水者终于看到了一线来自水面的微光。
当询问室那扇冰冷的铁门被从外面推开,走廊刺眼的光线涌入,勾勒出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轮廓时——
宋寅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极其轻微地,松懈了一瞬。
崔政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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