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政赫缓缓抽回手腕,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他甚至没看刘波的眼睛,目光依旧锁在频谱图上那个顽固的红点上。“刘波,”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暴风眼中心,“热搜不用压,公告不用发。该来的总会来。等着纪委上门带我走就行。”
“你他妈疯了吗?!”刘波几乎吼出来,眼睛瞪得通红,“我们三个!你、我、王烨!当时都在场!流程记录清清楚楚!宋寅的死跟我们有个屁关系!你现在不争,等着背黑锅吗?!”他下意识想去摸崔政赫的额头,怀疑他是不是高烧烧糊涂了。
崔政赫终于侧过头,深潭般的眼眸对上刘波焦躁的视线,里面是磐石般的镇定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安排的事,我自己兜底。现在,刘副队,执行命令——去帮瑞鹏,把这张网织密。把那个藏在三公里内的‘地鼠’,给我挖出来。”
刘波像被掐住了脖子,所有冲到嘴边的劝阻和怒骂都被那眼神冻住,硬生生吞了回去。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狠狠一抹脸,哑声道:“...是!” 转身大步走向周瑞鹏的工位,一把拖过椅子坐下,键盘被他敲得噼啪作响。这就是崔政赫,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的主儿。跟着他,认了!
崔政赫扫视一圈:“王烨、余小雨、张子阳!手头非紧急案卷全部暂停!加入通讯组!我们要筛的是十万量级的原始数据!目标:所有在宋寅案关键时间点,与星河娱乐存在异常联系的局内信号源,以及所有试图隐藏自身或频繁切换设备的‘幽灵’终端!交叉验证实名信息,重点标注非本人使用或近期异常过户号码!”
整个刑侦科如同精密的齿轮组被强行提速。键盘敲击声汇成暴雨,电话被暂时静音,打印机被冷落。王烨飞快地编写着过滤脚本,余小雨调取着运营商后台的深度绑定信息,张子阳则盯着那些被标记为“加密协议异常”的数据包,试图破解伪装层。崔政赫像定海神针般立在分析板前,不断根据反馈调整筛查参数,语速快而清晰:“王烨,把基站切换频率超过阈值3倍的号码单列!小雨,查这几个虚拟运营号段的实际开卡渠道!子阳,注意那个使用TOR节点但最终落地IP在本地网吧的终端!”
时间在数据洪流中飞速流逝。窗外的天光由亮转暗,办公室的顶灯自动亮起。高强度筛选过滤下,十万条杂乱轨迹如同退潮的沙滩,显露出关键的脉络。一小时后——
“筛出来了!”周瑞鹏声音嘶哑却带着兴奋,“符合三重交叉验证条件的异常目标,还剩...七百二十三个!”
七百二十三。这个数字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意味着七百二十三个需要深度核查的嫌疑点,七百二十三个可能指向内鬼的坐标。每一个号码背后,都需要核实使用者身份、设备信息、行为轨迹,甚至要排除被黑客劫持或冒用的可能。这是枯燥到令人发狂,却又容不得半点马虎的苦役。
崔政赫抓起马克笔,在分析板上重重圈出“723”这个数字:“分三组!瑞鹏带一组交叉核验身份和基站物理位置!刘波带二组重点追查非实名或近期异常过户号码!王烨带三组攻坚加密协议和伪装流量!我要知道这七百多个点里,谁的信号发射源,在宋寅死亡时间前后,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他的指令斩钉截铁,为这支疲惫却紧绷的队伍指明了方向。
就在他拿起内线电话,准备向技术侦查支队请求算力支援时——
“哐当!” 刑侦科大办公室沉重的双开门被推开。
两名穿着深色西装、胸前别着鲜红党徽和银色纪检徽章的中年男子,在政治处主任的陪同下,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办公室内瞬间死寂,所有敲击键盘的手指僵在半空,空气仿佛被抽干。为首那位面容肃穆的纪检干部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崔政赫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崔政赫同志。根据相关线索反映和上级指示,现请你暂停职务,配合我们就宋寅死亡事件及相关问题,接受组织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崔政赫放下电话听筒,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甚至抬手整了整因忙碌而有些歪斜的警监肩章,扣上执勤服最上面一颗风纪扣。他平静地迎上纪检干部审视的目光,只简短应道:“是。服从组织安排。” 没有辩解,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转身前,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周瑞鹏、刘波、王烨等人,那眼神里是无声的嘱托和绝对的信任。
在十几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有担忧,有愤怒,有不平,更有坚定的支持——崔政赫挺直脊背,跟着纪检干部走出了刑侦科大门。沉重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道挺拔的深蓝背影。
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里的压抑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化作一片沉重的叹息和低声议论。
“完了...这下真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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