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苏念的感官。左肩的伤口在坠落过程中被不断撕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温热的血液浸湿了半边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灵魂深处因过度消耗和地底本源最后那声咆哮的冲击而阵阵抽痛,意识在昏迷的边缘反复徘徊。
她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能感觉到风声在耳边呼啸,从冰冷刺骨,逐渐带上了一丝……草木与潮湿泥土的气息?
终于——
“噗通!”
她重重地摔落在某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东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彻底晕过去。身下传来枝叶断裂的噼啪声,以及某种巨大、厚实叶片被压垮的触感。
她没有立刻死去,也没有落在坚硬的岩石上。
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苏念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古堡内阴冷华丽的石质环境,而是一片……幽暗得近乎诡异的森林。
参天古木拔地而起,树冠极其茂密,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极其微弱的、不知来源的幽蓝色或惨绿色光点,如同鬼火般在林木间漂浮闪烁,提供了唯一的光源。空气潮湿而冰冷,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某种奇异的花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脚下的“地面”是由层层叠叠、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巨大黑色落叶和某种散发着微光的苔藓构成,柔软而湿滑。
永夜森林。
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所在。戴里克提到的密道,竟然直接通往城堡外的永夜森林!这本该是血族的猎场,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此刻,对于刚从谢沉魔爪下逃出的苏念而言,这里反而成了暂时的喘息之地。
危机并未解除。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浓郁的血腥味在这片寂静的森林中如同灯塔,随时可能吸引来嗜血的猎食者。她必须立刻处理伤口,并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身。
她撕下裙摆相对干净的内衬,用牙齿和右手配合,笨拙而艰难地将左肩的伤口紧紧包扎起来。冰魄之力几乎消耗殆尽,她只能调动起残余的一丝,凝聚在伤口处,勉强起到一点冰封止血、缓解剧痛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气喘吁吁,冷汗浸透了后背。她靠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树皮漆黑粗糙的古木背后,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森林里并非死寂。远处传来不知名生物的低沉嚎叫,近处有细微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落叶层下穿行。那些漂浮的幽蓝、惨绿光点,也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有生命般,时而聚集,时而散开,偶尔会停留在某株奇形怪状、颜色妖艳的蘑菇或花朵上。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诡异与不祥。
苏念尝试着感应了一下灵魂深处。冰魄印记黯淡,灵魂裂痕因之前的透支和冲击似乎又有扩大的趋势,修复之路漫长。而最让她心中一紧的是,她与地底本源的连接,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只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疲惫与担忧的波动。封印似乎重新稳固了,地底本源为了帮她逃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还有谢沉黑暗面……他那暴怒的咆哮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追兵可能已经进入森林,或者正在用其他方式搜寻她的踪迹。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找到一个更隐蔽的藏身之处,并想办法恢复力量。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体力后,苏念挣扎着站起身,选定了一个与城堡方向相反、林木似乎更加茂密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脚下的落叶层柔软而湿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森林中没有路,只有盘根错节的树根、垂落的藤蔓和无处不在的、带着尖刺的奇异植物。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依旧是模糊的。饥饿、口渴、疲惫和伤痛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她找到一些叶片上凝结的、带着微甜气息的露水解渴,却不敢轻易尝试那些颜色艳丽的浆果或蘑菇。
就在她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隐约传来流水声。
有水源!
她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拨开层层垂落的、如同帘幕般的墨绿色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不算宽阔的溪流蜿蜒穿过林间,溪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银色,在周围漂浮的幽蓝光点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而在溪流对岸,有一个被巨大树根和藤蔓自然形成的、类似洞穴的凹陷处,看起来像是一个可供暂时容身的所在。
苏念心中一喜,正欲涉水过溪,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不对!
太安静了!
溪流附近,原本那些细微的虫鸣和窸窣声,此刻完全消失了!只有暗银色溪水流动的哗哗声,显得格外突兀。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隐藏在一棵巨树之后,仔细观察。
只见那暗银色的溪水表面,开始无声无息地冒出一个个细小的气泡。紧接着,一些半透明、形态不定、如同水母般的生物,缓缓从溪水中漂浮起来。它们没有五官,只有中心处一点幽绿的光核,周身散发着冰冷的、针对灵魂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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