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武汉,长江与汉水交汇处的码头蒸腾着潮湿的热气。汽笛声、吆喝声与起重机的轰鸣声交织,黄包车夫的汗巾在烈日下翻飞,码头上堆满印着日文的木箱。陈生倚着英国商船伊丽莎白女王号锈迹斑斑的栏杆,江风卷起他洗得发白的长衫下摆,露出绑在小腿的勃朗宁手枪——那是三天前在南京教会医院附近缴获的战利品。
陈先生,林小姐在头等舱等您。穿白制服的侍应生戴着圆框眼镜,领口别着褪色的米字旗徽章。陈生摩挲着藏在袖中的微型胶卷,那是白薇临别时塞给他的,里面或许藏着慕容天与日本人交易的铁证。自从在苏州矿洞分别后,他总觉得白薇看他的眼神里藏着某种复杂的情愫,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欲言又止的模样。
头等舱内弥漫着鸦片与茉莉香水的混合气息。留声机正放着周旋的《花样的年华》,林曼卿斜倚在丝绒沙发上,猩红指甲夹着女士香烟,墨绿旗袍开衩处露出裹着蕾丝的小腿。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响,与墙上挂着的英国皇家海军地图形成诡异的反差。陈先生对武汉熟吗?她吐出烟圈,目光扫过他腰间若隐若现的枪套,慕容天在汉阳有个兵工厂,表面造汉阳造步枪,暗地里给日本人熔解鸦片膏,制成兴亚剂
话音未落,舱门突然被撞开。赵刚浑身湿透,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油印传单,裤脚还沾着码头的烂泥:码头工人发现这个!传单上用日文印着武藤化学株式会社,角落画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与林曼卿小臂上的刺青一模一样。叶知秋紧随其后,怀里抱着用油布裹着的老式相机,镜头盖已经磨损得露出铜色。
林曼卿猛地掐灭烟头,翡翠戒指在胡桃木茶几上磕出清脆声响:1927年,我在黄埔军校见过这条青龙。她撩起袖口,青色纹路在落地窗前的夕阳中蜿蜒,慕容天当年是特别行动队队长,队里每个人都纹这个。她突然凑近陈生,香水味裹挟着危险气息,你母亲是不是常哼《黄埔军歌》?
陈生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涌来:儿时深夜,母亲总在缝补工服时哼唱那首曲调,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他想起陆明川缴获的文件里,夹着张泛黄的合影:穿军装的慕容天站在最前排,身后有个抱婴儿的女人,手腕上隐约有青龙刺青。那个女人是谁?他的声音不自觉发颤。
他妹妹,慕容婉。林曼卿的声音突然沙哑,从手包里掏出枚铜质哨子,哨身刻着黄埔七期,边缘磨损得能看见指纹,这是她临走前给我的,说若在武汉听到三声短哨,就去归元寺的藏经阁。她将哨子贴在唇边轻吹,哨音清越,却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正午的归元寺香雾缭绕,铜钟声响惊起一群白鸽。陈生戴着灰毡帽,混在手持香烛的善男信女中。赵刚扮成算命先生,坐在山门外的青石板上,面前摆着卦摊,实则用自制的矿石收音机监听日军通讯。叶知秋则守在藏经阁后的竹林,怀里揣着改装过的信号枪——枪膛里装填的不是子弹,而是能释放烟雾的特殊药剂。
当第三声短哨从钟楼传来时,陈生瞥见假山后闪过道蓝布衫的身影。那人戴着竹编斗笠,手腕上隐约露出道疤痕。跟我来。沙哑的女声掀开藏经阁佛像后的暗格,露出个堆满文件的樟木箱。来人摘下斗笠,竟是苏州矿洞里消失的白薇。她的旗袍换成了粗布衫,耳坠换成了银质耳钉,脖颈处还缠着新伤的绷带。
慕容天在找九七式毒气弹的引信图纸,图纸藏在武昌的俄租界。白薇将油纸包着的牛皮信封塞进陈生手里,信封边缘沾着暗红血迹,这是三天前在汉阳兵工厂偷出来的,守卫说图纸上有你母亲的笔迹。
赵刚突然按住腰间的毛瑟枪,枪管在袖中微微发烫:怎么证明你不是圈套?白薇冷笑,从领口扯出条红绳,上面挂着半枚银元——与陈生脖子上的半枚严丝合缝。这是1932年上海工人纠察队的信物,她的目光扫过陈生颈间的旧疤,你母亲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等你十八岁,就告诉你父亲的真实身份。
陈生浑身一震。母亲的遗物里,确实有半枚刻着字的银元,边缘还有齿痕。他还没开口,叶知秋突然撞开木门冲进来,军靴踏碎满地香灰:日本人的巡逻队来了!白薇迅速将图纸塞进陈生手里,从袖中甩出三枚烟幕弹——那是她用苏州矿洞的火药自制的,引线处还缠着金线。
从井道走,我去引开他们!白薇扯下蓝布衫,露出里面的日军军服,胸前的樱花勋章在佛灯下泛着冷光。陈生抓住她手腕,却摸到凸起的老茧——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痕迹。井道尽头是条阴暗的小巷,青苔爬满砖墙。陈生展开图纸,泛黄的宣纸上画着复杂的齿轮结构,角落用朱砂写着慕容婉收,字迹与母亲绣在他襁褓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赵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看这图纸边缘——细密的针脚组成了幅地图,标记着汉口英租界的江汉关大楼。叶知秋举起相机快速连拍,闪光灯照亮图纸上的暗纹,那些看似装饰的云纹,实则是用密码写成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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