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别激动,”是皮埃尔的声音,“宫泽先生说了,只要你把这批炸药运到上海,就把沈安的骨灰还给你。”
陈生刚要踹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枪声。他撞开门时,正看见柳如眉举着枪,皮埃尔倒在地上,胸口的神父袍被血浸透了。她看见陈生进来,忽然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别过来!这批炸药要是炸了,半个南京城都要没了!”
沈青梧忽然从梁上跳下来,手里的飞刀抵住了柳如眉的手腕:“沈安是八十八师的英雄,你要让他死不瞑目吗?”
柳如眉的枪掉在地上,忽然蹲在地上哭起来:“我只想拿回他的骨灰,他们说只要我帮他们运三次货……”
仓库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木箱,苏雪摸出玉佩贴上去,玉面烫得惊人——果然是炸药。陈生撬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的炸药上印着个标记:是只衔着刀的鹰,和宫泽家族的徽记一模一样。
“这是宫泽的余党干的,”陈生的手指在标记上划着,“松井没说实话,宫泽在南京还有个同伙。”
忽然响起警笛声,兰草从外面跑进来:“日本人来了!快从后门走,我已经安排好船了!”
后门的巷子里停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穿短打的男人,看见他们进来,忽然掀开车帘——是糖仙,他手里还举着个糖画,是条腾云驾雾的龙。
“赵刚说南京不安全,让你们去武汉躲躲,”糖仙把糖画递给苏雪,“这是我徒弟画的,比我年轻时差远了。”
马车在南京的街道上飞驰,苏雪咬了口糖画,甜得发涩。陈生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旗袍传过来:“别怕,有我在。”
车窗外,秦淮河的灯笼渐渐远了,像串被风吹散的星子。苏雪忽然想起柳如眉哭着说的话,沈安的骨灰还在日本人手里。她摸出那半块龙首玉佩,忽然觉得这玉沉甸甸的,像是坠着无数人的性命。
“武汉有什么任务?”苏雪抬头问陈生,看见他耳后的痣在月光下像颗小小的朱砂。
陈生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是赵刚写的:“去武汉的码头接个人,代号‘渔夫’,据说手里有日军的布防图。”他忽然笑了,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在南京没来得及给你,这个……”
盒子里是枚银戒指,和他给的那枚是一对,上面刻着朵兰花。苏雪刚要接,就被沈青梧的笑声打断了:“你们俩能不能等把日本人赶出去再谈情说爱?”她忽然往车窗外指了指,“看,长江!”
马车正驶上长江大桥,桥下的江水在月光里泛着银波,像条铺展开的白绸。远处的武汉码头灯火通明,像是落了满地的星子。苏雪把戒指往手指上一套,大小正好,和陈生的那枚凑在一起,像是朵完整的花。
“武汉的胭脂铺,不知道有没有南京的香,”苏雪忽然笑了,眼角的泪在月光下闪着光,“等把侵略者赶出去,我们来秦淮河划船好不好?”
陈生握紧她的手,戒指硌得手心发烫:“好,还要请兰草唱段《牡丹亭》,她以前是唱旦角的,嗓子肯定比戏楼里的好。”
马车驶过大桥时,苏雪看见江面上漂着艘船,桅杆上挂着盏红灯。她忽然想起柳如眉说的话,那个穿长衫、戴礼帽的接头人,说不定就在武汉。而宫泽的余党,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此刻,她握着陈生的手,手里的玉佩温热,戒指冰凉,心里却踏实得很。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这长江的水还在流,总有一天,他们能把所有侵略者赶出去,让秦淮河的灯笼,亮得像永远不会灭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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