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汽笛长鸣,刺破上海深秋的薄雾。苏雪靠窗坐着,指尖划过旗袍下摆的海棠花纹,目光落在对面闭目养神的陈生身上。他穿着深灰色西装,左耳后的朱砂痣被碎发遮住,只有在低头时才隐约可见。
“在想什么?”陈生突然睁开眼,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敲。火车颠簸着驶过铁轨接缝,他下意识伸手护住她的茶杯,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苏雪把半枚铜雀簪从领口掏出来,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上面,铜绿间的刻痕清晰可见:“张教授说父亲的老同学姓周,在辅仁大学教生物,你见过他吗?”
陈生接过簪子,和自己那半枚拼在一起,完整的铜雀在掌心泛着冷光:“周明远?他是我父亲的学生,当年和你父亲一起在柏林大学留过学。”他突然笑了笑,指尖蹭过她的耳垂,“不过他脾气古怪,去年我托人打听,说他早就不教生物了,改教古籍修复。”
柳如烟踩着高跟鞋从过道走来,军绿色风衣敞开着,露出里面深红色的旗袍。她把三份北平地图拍在桌上,烟盒在指间转了个圈:“周明远住在铁狮子胡同,上个月刚被日本人请去‘喝茶’,回来就中风了,现在卧病在床。”她抽出支烟点燃,烟雾在她眼尾的红痣旁缭绕,“倒是他女儿周若彤,在协和医院当护士,听说把父亲照顾得很好。”
赵刚抱着兰草从餐车回来,粗布褂子上沾着点心屑。小姑娘趴在他肩头,小手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看见苏雪就伸开胳膊:“姐姐,火车上的糖糕没有码头的好吃。”她把脸颊贴在苏雪颈窝,小奶音含混不清,“赵叔叔说北平有冰糖葫芦,比樱花还甜。”
陈生突然把兰草接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兰草见过冰糖葫芦?”小姑娘摇摇头,小手摸着他西装口袋里的怀表链:“嬷嬷说的,她以前住北平,说冬天的糖葫芦能甜到心里。”
苏雪注意到陈生的喉结动了动,他低头给兰草剥橘子,声音轻得像叹息:“王月娥确实是北平人,当年育婴堂的嬷嬷都叫她月姐。”他突然抬头看向苏雪,眼神里藏着些什么,“周明远中风那天,有人看见个戴银镯子的女人去过他家。”
火车哐当哐当驶入山东境内,柳如烟突然把地图推到苏雪面前:“看这里。”她指尖点在北平城西的位置,“周明远家隔壁是座天主教堂,神父叫安德烈,苏联人,去年从哈尔滨调过来的。”她往椅背上一靠,吐了个烟圈,“有意思的是,他的教名和伊万教授的弟弟一模一样。”
苏雪突然想起宫泽夫人安娜说的话,伊万教授的弟弟当年为了保护抗体配方,带着半份手稿消失在东北。她刚要说话,却被陈生按住手,他用唇语说“有人在听”。
斜后方传来翻报纸的声音,穿黑色短打的男人正用眼角余光瞟着他们。赵刚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墩,粗声粗气地说:“俺去趟厕所。”他起身时撞了那男人一下,报纸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夹着的宪兵队通行证——照片上的人左眼下方有颗痣,和张教授招供时说的“樱花”特征一模一样。
陈生不动声色地把兰草抱进怀里,指尖在她后背敲出摩斯密码:有危险。小姑娘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拍着陈生的脸:“叔叔胡子扎人。”她往苏雪怀里钻,悄悄把个小纸团塞进她手心——是赵刚刚才塞给她的,上面画着把刀和个十字。
火车在济南站停靠时,柳如烟突然站起来:“我下去买包烟。”她路过那黑衣男人身边时,高跟鞋“不小心”踩在他鞋上,弯腰道歉时,蔻丹红的指甲在他手腕上划了下。男人闷哼一声,等她走远了才发现手腕上多了道血痕,伤口处泛着黑——柳如烟的指甲缝里藏着乌头碱。
“这站停十分钟。”陈生把西装外套披在苏雪肩上,“赵刚去联络济南的人,我们带着兰草换车厢。”他抱着小姑娘往车尾走,苏雪跟在后面,听见黑衣男人在打电话,说的是日语,提到了“协和医院”和“周若彤”。
换了卧铺车厢,兰草趴在下铺玩玉佩,突然指着窗外说:“姐姐你看,那个戴银镯子的阿姨在挥手。”苏雪探出头,看见站台上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手腕上的银镯子在阳光下晃眼,她手里举着串糖葫芦,正是王月娥!
陈生突然把她拽回来,压低声音:“是圈套。”他指着女人身后的茶摊,“那几个穿长衫的是日本便衣,袖口有樱花刺绣。”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件灰布棉袄给苏雪换上,“等下火车开动,你带着兰草从紧急出口下去,赵刚会在铁轨边接应。”
苏雪抓住他的胳膊:“那你呢?”陈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指尖划过她肩上的枪伤疤痕:“我去会会‘樱花’的人,顺便看看他们想怎么动周若彤。”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香囊,正是兰草给的那半朵海棠,“这是育婴堂的紧急信号,遇到王月娥就把这个亮出来,她会懂的。”
火车鸣笛时,柳如烟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烧饼。她把烧饼塞给苏雪:“协和医院的护士长是自己人,姓刘,左眼下有颗痣。”她突然解开风衣扣子,露出腰间的短枪,“我跟陈生去教堂,你带兰草去医院找周若彤,就说‘海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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