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指缝里全是血。苏雪慌忙掏出磺胺粉,刚要往他伤口上撒,就听见远处传来汽笛声,是日本人的巡逻艇。
“快划!”赵刚抄起双桨,舢板在红树林里左右穿梭,惊起的白鹭扑棱棱掠过头顶。陈生靠在船舷上,手里捏着那卷油纸,突然开口:“青岛不能待了,去烟台。”
“烟台有啥?”赵刚奋力划着桨,后背的肌肉绷得像块铁板。
“有个叫‘听潮阁’的戏班。”陈生的声音越来越低,“班主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当年负责接应矿工逃跑,可惜……”他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苏雪接住他的头,发现他后颈的朱砂痣旁边,有个极小的针孔,像被蚊虫叮过。她猛地掀开他的衬衫,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紫色——是被注射了什么东西。
“是疯狗针?”赵刚回头看了眼,脸色发白,“那水手说的绿颜色的……”
“不是。”苏雪的指尖划过针孔,触感发硬,“是慢性毒药,柏林实验室用的那种,三天内不解毒就会全身溃烂。”她突然想起梅若兰的红绣鞋,鞋跟是空心的,“是梅若兰干的,刚才在浅滩附近,她肯定偷偷扎了陈生一针。”
舢板钻出红树林时,巡逻艇的探照灯扫了过来。赵刚突然将梅若兰的尸体推下水,喊了句“皇军,这里有奸细”,调转船头往渔船聚集的地方划。苏雪抱着昏迷的陈生,看见远处的海面上,道观的火光还没熄灭,像只烧红的眼睛。
烟台港的雾比青岛更浓,渔船进港时,苏雪正用银簪撬开陈生的嘴,往里灌稀释过的高锰酸钾。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嘴里开始胡话,反复说着“父亲不是汉奸”“矿工要活着”。
“听潮阁在南街的戏园子。”赵刚买了身粗布衣服回来,往苏雪手里塞了个油纸包,“刚从包子铺抢的,热乎的。”他往陈生额头上敷了块湿毛巾,“这戏班邪乎得很,班主是个女的,叫红牡丹,据说以前是清宫里的戏子,手里有不少前朝的宝贝。”
苏雪咬了口包子,突然看见陈生的手指动了动,嘴里吐出几个字:“牡丹知道解药……”
三人找到听潮阁时,正赶上戏班排演《贵妃醉酒》。后台乱糟糟的,扮相的伶人、搬道具的杂役、嗑瓜子的管事挤在一起,脂粉味混着汗味扑面而来。赵刚抓住个小丫鬟,往她手里塞了块银元:“找你们班主红牡丹。”
小丫鬟眼珠子一转,往个挂着“牡丹阁”牌子的隔间指了指:“在里面打麻将呢,跟周先生他们。”
苏雪刚推开门,就听见哗啦啦的洗牌声。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四十岁上下,眼角描着精致的眼线,手里捏着张红中,看见他们进来,笑了笑:“陈少爷可算来了,你爹去年托我照看的箱子,再不来取,我可要当掉了。”
陈生被赵刚扶着,靠在门框上喘气:“解药……”
红牡丹把牌一推,站起身时,旗袍开衩处露出截白瓷似的小腿,脚踝上拴着串银铃:“急什么。”她走到陈生面前,指尖在他后颈的针孔上点了点,“梅若兰的‘牵机引’,确实只有我能解。但你得先告诉我,你爹当年为什么要把矿工送进731?”
“他是被逼的。”苏雪掏出那卷油纸,“这上面有军统的印章,他是为了混进去偷实验数据。”
红牡丹接过油纸,看完突然笑了,银铃在脚踝上叮当作响:“你们还是太年轻。”她往牌桌上的几人扫了眼,“周先生,不如你来说说?”
牌桌主位上的男人抬起头,西装革履,正是在上海晚宴上本该出现的周先生。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陈景明确实是军统的人,但他送矿工进731,是为了给我们提供活体实验的样本。”他往陈生面前扔了份文件,“这是他当年的申请,上面写着‘需健康男性二十名,用于炭疽疫苗测试’。”
陈生猛地抢过文件,手指抖得厉害:“不可能……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人是会变的。”红牡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你爹在731待了三个月,回来就像换了个人,连喝的茶都要加罂粟壳。”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解药我可以给你,但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苏雪警惕地看着她。
“梅若兰手里有批吗啡,藏在烟台山的领事馆地下室。”红牡丹从抽屉里摸出张地图,“你们去取出来,我就把解药给你们。”她的银铃又响了,“顺便帮我带个人回来——领事馆的翻译官,佐藤一郎,他手里有我儿子的照片,民国二十三年被他带去了日本。”
赵刚突然一拍桌子:“小日本的领事馆?那不是送死吗!”
“周先生的人会接应你们。”红牡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精明,“而且佐藤一郎有个相好的,就在听潮阁唱青衣,叫白露,她会帮你们混进去。”
正说着,个穿戏服的青衣走进来,水袖上绣着缠枝莲,看见苏雪他们,愣了愣:“班主,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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