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汉中地界时,汉水两岸的山势渐渐平缓,沿岸出现了零星的村落。青姨将乌篷船泊在一处背风的河湾,从舱底翻出几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换了吧,城里盘查严,你们这打扮太扎眼。”
陈生接过衣裳时,指尖触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摸出来一看,竟是枚银质的党徽,边缘刻着细小的“CC”字样。他眉头一挑——这是中统的标识,青姨一个撑船的妇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
“前几年捞尸时从死人身上摸的。”青姨的声音有些发紧,往炉膛里添了把柴,“那人穿着西装,脖子上有勒痕,怀里揣着这个。我想着是银子的,留着能打副镯子,就收起来了。”
苏瑶正对着镜子解旗袍盘扣,闻言突然回头:“民国二十三年春天,我在苏州见过类似的死人。也是穿着西装,被人捆在石狮子上,眼睛被挖走了……”
林婉儿的手顿了顿,从包袱里翻出个铁皮烟盒:“你们看这个。”盒盖上印着“哈德门”的商标,里面却装着半盒黄米粒大小的药丸,“这是从王志强身上搜的,闻着有杏仁味。”
陈生捏起一粒凑近鼻尖,脸色骤变:“是氰化钾。他随时准备着自尽,看来早料到会暴露。”
赵刚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田中志强是谁了!前年在北平,有个日本医生专治花柳病,名片上就印着这名字。当时军统的人说他医术好,好多达官贵人都找他看病,原来竟是特高课的!”
“他不是医生。”陈生突然开口,目光落在舱壁的水痕上,“民国二十四年,上海法租界有个连环杀人案,死者都是掌握日军走私线索的商人,死法全是被人用细钢丝勒断脖颈——跟青姨说的那个死人一样。当时巡捕房查到个线索,凶手左耳后有颗红痣。”
林婉儿猛地抬头:“王志强就有!”
“所以他根本不是佐藤的表弟,”陈生将银党徽揣进怀里,“他是特高课专门处理‘内部事务’的杀手,代号‘手术刀’。柳承宗当年能吞并天津其他商会,靠的就是他。”
苏瑶突然指着岸上:“有人来了!”
岸边的土路上,一个穿蓝布对襟褂子的男人正牵着马往前走,马背上驮着个藤编箱子,箱子角露出半截棕色皮带,看着像是枪套的形状。男人约莫三十岁年纪,走路时右腿微微发瘸,左手拎着个油纸包,看动作竟是个左撇子。
陈生的心沉了下去——左撇子,瘸右腿,这正是卧底名单上“老枪”的特征。
“别抬头。”他低声道,假装整理船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男人正朝这边看。那人的目光在乌篷船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青姨身上,突然扬手打招呼:“青嫂,借碗水喝!”
青姨的手一抖,柴禾掉在地上:“是……是李老板啊。”她慌忙舀了碗水递过去,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男人接过水碗,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舱门,嘴角噙着笑:“这船看着面生,是从西安来的?”
“从……从石泉县来的。”青姨的声音发颤,“拉了些山货,想去汉中城里卖。”
男人突然朝马背上的藤箱努努嘴:“我也是做山货生意的,这里面是些药材。听说最近路上不太平,有日本人在查游击队,你们可得当心。”他说话时,左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碗沿,节奏竟与军统发报的摩斯密码有些像。
陈生突然开口:“这位老板看着面熟,以前在西安‘福顺祥’钱庄见过?”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起来:“我这辈子没去过西安。倒是去过上海,在霞飞路的‘绮华百货’买过块怀表。”
苏瑶的心猛地一跳——柳如烟说过,她在绮华百货买过同款式的怀表。
“是吗?”陈生盯着他的右腿,“我去年在上海租界见过个瘸腿的巡捕,也是左撇子,不知道是不是老板你?”
男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先生真会开玩笑。我这腿是小时候爬树摔的,从没去过上海。”他将空碗递回来,“多谢青嫂的水,告辞了。”
看着男人牵着马走远,赵刚才松了口气:“这孙子肯定有问题!要不要追?”
“不用。”陈生摇摇头,“他在试探我们。刚才敲碗的节奏,是在问‘军火清单是否在船上’。”
林婉儿愣了愣:“那你的回答是……”
“我说见过他在福顺祥,是暗示我们知道柳承宗的事。”陈生望着男人远去的方向,“他说在绮华百货买过怀表,是在告诉我们,柳如烟已经暴露了。”
青姨突然瘫坐在船板上,眼泪直流:“我对不起你们……刚才那人是汉中城‘济世堂’的老板李默,上个月他来船上收过药材,当时就问过婉儿小姐的事……”
“他怎么知道婉儿?”赵刚追问。
“他说……他说柳老板托他照看我们。”青姨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正是柳承宗给的那种,“这钱也是他转交的,说只要把你们送到西安,还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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