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夜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陈生攥着苏瑶的手腕在密林中狂奔,粗粝的石子划破了鞋底,裤脚被荆棘勾出一道道破口。身后的枪声渐渐被风声吞没,可他不敢停下——松本那柄沾过林晚秋鲜血的军刀,像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落下。
“呼……呼……陈生,慢些,胡老先生跟不上了。”苏瑶的气息愈发急促,受伤的胳膊被颠簸得隐隐作痛,她回头望了眼落在后面的胡文轩,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陈生猛地停住脚步,借着微弱的月光回头看。胡文轩扶着一棵老樟树,胸口剧烈起伏,花白的胡须上沾着草屑,却依旧挺直了脊背。赵刚扛着剩下的两个燃烧弹,正伸手想扶他,却被老人摆手拒绝。
“不碍事……老骨头还撑得住。”胡文轩喘匀了气,目光扫过众人,“这山林我年轻时来过,往东南走三里地,有个废弃的茶寮,能暂时落脚。”
陈生点头,刚要开口,却突然按住腰间的枪——右侧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不是野兽的嘶吼,是布料摩擦树枝的声音。
“谁?”他沉声道,枪口缓缓对准声源处。
灌木丛被轻轻拨开,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姑娘举着双手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个竹篮,篮子里的草药散发出淡淡的苦味。她约莫二十出头,梳着齐耳短发,额前的碎发被夜露打湿,却丝毫不显狼狈,一双杏眼亮得惊人。
“别开枪!我不是日本人!”姑娘的声音清脆,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却透着股镇定,“我叫沈青禾,是这附近的草药医,刚才听见枪响,怕有人受伤,才过来看看。”
赵刚上前一步,警惕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日本人?”
沈青禾指了指苏瑶胳膊上渗血的绷带,又看了看胡文轩沾着泥土的衣角:“日本人穿皮靴,不会踩得满脚泥;日本人伤了人只会补枪,不会包扎。”她说着蹲下身,从竹篮里拿出个陶瓶,“这是止血的草药膏,你们那位小姐的伤,得重新处理,不然会化脓。”
苏瑶看着她澄澈的眼神,拉了拉陈生的衣袖:“她不像坏人。”
陈生没放下枪,却放缓了语气:“我们在躲日军,你若肯带我们去茶寮,多谢;若不肯,我们也不勉强。”
沈青禾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我既然出来了,自然是要带你们去的。这山里夜里有狼群,你们不熟路,走丢了更危险。”她说着站起身,往前面带路,“跟我来,茶寮里有干柴,还能烧点热水。”
几人跟着沈青禾穿过一片竹林,果然看到一间破败的茶寮。屋顶的茅草缺了大半,却还能遮风,墙角堆着些干树枝,像是有人常来打理。
沈青禾熟练地生起篝火,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小小的茶寮。她接过苏瑶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伤口比想象中深,还沾着些泥土。她倒出陶瓶里的草药膏,用指尖轻轻涂抹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
“忍着点,这药膏刚抹上会有点疼。”沈青禾抬头看了眼苏瑶,见她咬着唇没出声,眼里多了几分赞许,“你也是个硬气的姑娘。”
苏瑶笑了笑:“比起你敢在夜里进山,我这点疼不算什么。”
胡文轩坐在篝火旁,看着沈青禾的动作,突然开口:“姑娘的手法,像是兰溪沈家的传人?”
沈青禾手上一顿,抬头看向胡文轩,眼里多了几分惊讶:“老先生认识沈家?”
“二十年前在兰溪见过沈老大夫,他治外伤的手法,跟你一模一样。”胡文轩叹了口气,“可惜啊,后来沈家遭了难,听说全家都搬走了,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沈家后人。”
沈青禾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我爷爷就是沈老大夫,当年日军占了兰溪,爷爷不肯给他们看病,被抓进了据点,后来……就没回来。我爹带着我逃到这里,靠采药过日子。”
篝火噼啪作响,茶寮里顿时安静下来。赵刚攥紧了拳头,恨声道:“这些小鬼子,早晚把他们赶出中国!”
陈生看着沈青禾泛红的眼眶,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布巾:“节哀。以后若有需要,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沈青禾接过布巾,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多谢。对了,你们要躲日军,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这附近的据点,都归松本管,他这人最是阴狠,肯定会派人搜山。”
“我们要去芜湖,跟其他同志汇合。”苏瑶开口,“只是现在松本追得紧,恐怕不好走。”
“去芜湖得走水路,从这里往南走十里,有个渡口,夜里有私船摆渡。”沈青禾想了想,“我认识摆渡的王伯,他是个好人,不会出卖你们。明天一早我带你们过去,只是……”她看向胡文轩,“老先生年纪大了,走山路怕是吃力。”
“我没事。”胡文轩立刻说,“只要能把密电码本送到芜湖,这点苦算什么。”
陈生点头:“那就麻烦沈姑娘了。今晚大家轮流守夜,明早尽早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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