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青溪村的石板路上还浮着一层薄霜。
林家院门口却已聚集了七八个汉子,为首的是林永福,一脸戾气地站在门槛外头,嘴里喊得震天响:“你们林家私扩宅地,占了我家祖上老墙!这事儿我可忍不得!”几个跟着起哄的闲汉也附和着叫嚷,围观众人窃窃私语,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阿梅昨夜刚把“假账”送进赵家门缝,赵家果然动作迅速。
这一场风波,便是他们设下的第一道陷阱。
春织立于堂屋门前,并未出门应战,只是淡淡吩咐霍砚:“守好院门,别让人硬闯。”她自己则转身入内,脚步稳健,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她心中已有数:这场风波不是偶然,而是赵家与林永福联手布下的局,目的无非是想扰乱林家声望,动摇她在族中地位。
但她更清楚,若要破局,必须拿出证据——那张能压住所有质疑的地契。
翻箱倒柜寻契据。
春织回到房中,屏息凝神,在养母病卧多年的床底木匣中细细翻找。
灰尘扑面而来,她却不为所动,一寸寸摸过匣底夹层,终于在一本泛黄的旧账本下摸到了一张折叠整齐、边角略显发脆的纸片。
她将它小心展开,上面墨迹虽有些模糊,但字句清晰可见:
“青溪村林氏宅基地,东至王家老槐树,南临李家柴篱,西抵村路,北接山脚荒地,共三十丈七尺,前任里正张三签押。”
春织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心知这张地契副本,正是她手中最有力的武器。
趁着门外喧闹尚未失控,她立刻带着地契回房,连夜对照家中旧账。
一页页翻过去,一条条核对下来,她终于确认:林家宅地早在三十年前便已完成确权登记,尺寸与地契记载分毫不差。
而如今林永福所指“侵占”的那部分,竟是林家原有宅基的一部分!
翌日清晨,林家门口仍是人声鼎沸。
林永福越说越激动,甚至扬言要动手拆墙。
眼看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局势即将失控之际,春织终于缓步走出院门。
她身着素色布衣,神色从容,目光一扫众人,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既然林叔父说得如此笃定,不如请县衙书吏来丈量一番,以证真假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林永福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却一时语塞。
他原以为林家无人敢硬扛,只消一闹便能逼其退让。
没想到春织竟当众提出请官府介入。
“你……你当真要请官府?”林永福强撑着问道。
“有何不敢?”春织淡淡一笑,“林叔父既然有理,自当不怕查验。”
她随即命人去请书吏孙大人,并特意邀来村学先生李崇文作证。
此举既显公正,又无形中加重了事件的分量。
不多时,孙大人带尺工一行人踏雾而来,李崇文也拄着拐杖慢步前来。
村口顿时热闹非凡,街坊四邻纷纷驻足观望,不少人低声议论:“林家这个养女,真是不简单。”
书吏孙大人接过春织递上的地契副本,仔细查看后点了点头:“既是旧契,那就按图索骥,实地丈量便是。”
林永福见状,脸色越发难看,但仍强作镇定,冷哼一声道:“行啊,那就看看谁说的是真的。”
春织却不动声色,静静站在一旁,眸光如水,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沿墙根丈量之时,一阵风掠过村口,卷起尘土飞扬。
她望着那道斑驳的院墙,心头却忽然生出一丝异样。
那墙上,砖缝间隐约可见修补痕迹……
难道……这些年,林家真的无意间做了什么改变?
她没有说话,只默默注视着尺工缓缓展开丈绳,沿着墙根一点一点丈量下去。
风吹过她的鬓角,拂起一缕细发。
她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晨风猎猎,吹动地契的一角。
林春织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平静如水,却暗自攥紧了手中的地契副本。
孙大人带着两个尺工缓缓展开丈绳,沿着林家院墙的根基一点一点丈量过去。
围观百姓围成一圈,屏息凝神,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林永福站在一旁,神色紧张却不肯退后半步,仿佛只要撑住这一时片刻,就能把谎言撑出个真来。
“东边起线——”尺工一声吆喝,众人齐刷刷望向起点处的老槐树。
随着丈绳一寸寸向前延伸,林春织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的目光扫过那段斑驳的墙根,那些细碎的修补痕迹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在她心头轻轻敲响警钟。
终于,最后一段丈完。
孙大人低头比对地契上的尺寸,眉头渐渐拧起。
“奇怪……按这契书所载,应为三十丈七尺,可现丈量下来,仅得三十丈六尺七寸。”他顿了顿,抬头环顾四周,“也就是说,实测短了三寸。”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哗然一片。
“啊?不是说林家占了别人宅地吗?怎么反倒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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