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冰冷的雾气还未彻底散去,如同给灰扑扑的村庄罩上了一层湿漉漉的纱。
苏晚已经坐在了堂屋的门槛上。那架老旧的“蝴蝶牌”缝纫机被她小心翼翼搬到了门口,就着稀薄的天光,她正埋头对付着一个卡死的锈蚀螺丝。脚边摊着几块沾了机油的破布,和一把从父亲旧工具箱里翻出来的、几乎同样老旧的螺丝刀。
昨夜晚,她几乎一宿没合眼。不是愁,而是一种近乎沸腾的急切在血管里奔涌。父亲的咳声断续传来,像鞭子抽打在她的脊背上。那捆林长河送来的好柴,在灶膛里燃出温暖有力的火,熬煮着带着涩味的蒲公英根水,也映亮了她眼中不容退缩的决意。
针线活换粮票的路,必须走通。但单靠手纳,太慢,太费眼,出活太少。这架被遗忘在角落、几乎成了摆设的缝纫机,是她记忆里家里唯一称得上“现代化”的物件,是母亲当年的嫁妆,也是眼下破局的关键。
机头沉甸甸的,锈得厉害,皮带也老化了。她记得前世,这机器直到家里彻底败落前,母亲还偶尔用它接点零碎活计,后来父亲病重,没钱修,也就彻底闲置,最终不知被卖到了哪里。
“吱嘎——”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那颗顽固的螺丝终于松动了。苏晚小心翼翼地拆下面板,露出内部复杂而积满灰尘的零件。她用沾了机油的布仔细擦拭,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手感,一点点清理、调试。手指很快被黑色的油污和冰冷的金属染得看不出本色,偶尔被尖锐的边角划一下,她也只是蹙蹙眉,放在嘴边吮掉血珠,继续低头忙碌。
刘桂香从里屋出来,看到女儿几乎整个人要埋进缝纫机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地走进灶房,将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红薯粥放在女儿手边的小板凳上。粥很稀,碗底沉淀着不多的薯块。她看着女儿专注的侧影,看着那架发出轻微响动的老旧机器,眼中忧虑更深,最终化为一缕无声的叹息。
日头渐渐升高,雾气散去,村里有了人声。几个端着木盆去河边浣洗的妇人结伴路过苏家低矮的院墙,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门口摆弄缝纫机的苏晚。
“哟,晚丫头,这是捣鼓啥呢?”一个嗓门洪亮的婶子率先停下脚步,探着头问,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好奇。
苏晚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点机油渍,她扯出个不算熟练的笑:“王婶,没啥,机器有点毛病,我看看能不能修好。”
“修它干啥?”另一个瘦些的妇人撇撇嘴,目光扫过苏家破败的院门,意有所指,“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还有闲心鼓捣这玩意儿?咋的,指望着这铁疙瘩能给你下蛋啊?”
先前那王婶也跟着笑,半真半假地调侃:“就是,晚晚呐,不是婶说你,姑娘家家的,还是想想实在的。针线活谁不会啊?还能指望着个这当饭吃?”
这话引来一阵附和的笑声。几个妇人交换着眼神,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看,老苏家这闺女,被退婚刺激得魔怔了,不想着赶紧找下家,倒做起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刘桂香在灶房里听得真切,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手里的抹布捏得死紧。
苏晚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却没像她们预想的那样羞愤或辩解。她只是低下头,拿起旁边的扳手,对着一个卡死的部位轻轻敲击,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冷硬的劲儿:“能不能当饭吃,试试不就知道了。”
“啧,还挺犟。”那瘦妇人碰了个软钉子,觉得没趣,嘟囔了一句,“等着瞧吧,有哭的时候。”
妇人们说笑着走远了,带着对新谈资的满足。
苏晚仿佛没听见那些刺耳的话,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机器上。终于,在一次次尝试后,她小心翼翼地将清理好的梭芯装回,穿好线,脚下用力一蹬——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略显滞涩、却连续不断的、轻快有力的响声从机头传了出来!针杆上下跳动,带着闪亮的机针,在废布片上犁出一排整齐而密实的线脚!
成功了!
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种久违的、混合着成就感和希望的激流冲上心头,冲散了所有的疲惫和寒冷。她手下不停,脚下均匀用力,那“嗒嗒嗒”的声音越来越顺畅,越来越响亮,像一支突兀却充满生机的进行曲,敲破了苏家小院连日来的死寂。
刘桂香闻声从灶房探出头,看到女儿手下流畅走出的线迹,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惊异和微弱的亮光,但很快又被担忧覆盖。修好了…又能怎样呢?
苏晚却不管母亲怎么想。她立刻拿出那些靛蓝色的粗布,按照心中早已勾勒过无数遍的鞋垫样子,裁剪,叠层,然后放到机针下。
“嗒嗒嗒嗒…”缝纫机欢唱起来。比起手纳,速度何止快了十倍!厚实的粗布在机针下服服帖帖,线迹均匀细密,结实无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双厚实耐用的鞋垫就初具雏形,只在边角处需要最后的手工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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