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亲茶那关,算是惊险万分地闯过去了。三奶奶那关口的默许,像一道粗糙却有效的符咒,暂时封住了村里最恶毒的那些嘴巴。流言的风向悄然转变,从之前的“偷偷摸摸”、“搞破鞋”,变成了“林家那小子到底还是找了个能干的”、“苏家丫头手艺是好,就是命硬了点”之类的议论。
但苏晚清楚,这暂时的平静,是用一纸脆弱的、心照不宣的“婚约”换来的。戏台既已搭起,就得把戏唱完,唱得像模像样,才能彻底堵住悠悠众口。而唱戏,是需要行头的。
“嫁妆”两个字,像两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了苏家本就喘不过气的屋檐下。
刘桂香翻遍了家里所有能称得上“体面”的东西。最后摊在炕上的,只有一床半新旧的棉被,还是苏晚偷偷抽出一些棉花后重新缝好的,一对边沿已经磕掉了好几块瓷印着红双喜字的搪瓷脸盆,以及零零碎碎几件日常用的锅碗瓢盆。寒酸得让人心头发紧。
“这…这可咋办啊…”刘桂香对着那点可怜的物什,愁得直抹眼泪,“就算…就算是做样子…这也太拿不出手了…林家那边倒是不指望啥,可让外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你以后在婆家…唉!”她甚至不敢想“婆家”这两个字背后真实的含义,光是面子上这一关,就足以让她羞愧得抬不起头。
苏晚默默地看着那堆东西,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早知道会是如此。
真正的难题从来不在林家三奶奶的刁难,而在于这赤裸裸的、无法掩饰的贫困。
“妈,别愁。”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嫁妆,我来想办法。”
“你想啥办法?”刘桂香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慌,“晚晚,你可不能再去做那些冒险的…”
“不做冒险的。”苏晚打断母亲,目光投向墙角那堆之前做棉衣剩下的、更零碎的布头和彩色丝线,“我做点绣活。绣几个枕头套,拿到镇上供销社去看看,能不能换点布票,或者直接换块红布。”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也最可能实现的办法。绣花枕头相对小巧,不扎眼,技术要求高,或许能值点钱。镇上供销社偶尔也会收一些社员的手工艺品,虽然价格压得低,但总是一条路子。
刘桂香张了张嘴,想阻止,却发现无话可说。除了这个,这个家还能有什么来钱的路子?她最终只是红着眼圈,重重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从那天起,苏家那盏煤油灯熄得更晚了。
白天,苏晚要忙活缝补活计,照顾父亲,操持家务。只有到了深夜,万籁俱寂,她才能坐在昏黄的灯下,就着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开始她的“嫁妆”大业。
她找出了母亲压箱底的、唯一一块还算细软的白布,又翻出所有能找到的、颜色各异的零碎丝线。没有花样,就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内心的琢磨,用最细的针,一针一线地勾勒。
绣的是最喜庆的缠枝莲并蒂花,寓意夫妻和睦。花瓣叠瓣,枝叶缠绕,极费工夫。眼睛熬得通红酸涩,手指被针扎了无数次,渗出的血珠染红了一丝白色的绣线,她只是放在嘴里吮一下,换个地方继续。
嗒嗒作响的缝纫机暂时沉默了,取而代之的是绣花针穿透布料时细微的“噗噗”声,和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苏大勇沉重的咳嗽声,刘桂香翻来覆去的叹息声,是这漫长寒夜里唯一的伴奏。
她绣得极其投入,仿佛要将两世所有的隐忍、不甘、期盼和破釜沉舟的决心,都绣进那细密繁复的纹样里。
几天后,一对栩栩如生的绣花枕头套终于完成。洁白的底布上,大红大绿的缠枝莲开得热闹又俗气,针脚却精致得无可挑剔,带着一种勃勃的生命力。
天还没亮,苏晚将枕头套用干净的布仔细包好,揣进怀里,顶着凛冽的寒风,步行去了十里外的镇子。
镇上的供销社比公社的卫生所气派不少,玻璃柜台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苏晚走到卖布料的柜台,看到一个戴着套袖、脸色淡漠的中年女售货员。
她拿出那对枕头套,尽可能语气平静地说明来意。
女售货员接过枕头套,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手艺是不错。不过我们这儿收这个有规矩,抵不了多少布票。”她报出一个低得可怜的价格。
苏晚的心沉了一下,那点布票,连做一件新褂子的布都不够。
她试着争取:“同志,您看这针脚,这花样…能不能再多点?或者,我直接换一小块红布,做件罩衫就行…”
女售货员不耐烦地摆摆手:“就这个价!爱换不换!红布?那是紧俏货,哪有富余的跟你换这个?”
最终,苏晚还是换回了那点少得可怜的布票。攥着那几张轻飘飘的纸片,她站在供销社门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一片冰凉。
这点布票,能做什么?连凑齐一套像样被面的零头都不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七零锦绣小农媳请大家收藏:(m.20xs.org)七零锦绣小农媳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