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骄傲和疏离。
林长河的目光终于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眸深邃得像古井,看不清底。他似乎在审视她这番话里的决心,又似乎只是在看灯光投在她睫毛上的阴影。
就在苏晚以为他会继续保持沉默,或者终于说出些划清界限的话时。
他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却仿佛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什么。不是温度,而是一种…重量。
“以后有事,”他看着桌上跳跃的灯焰,侧脸线条冷硬,语气却平淡无奇,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无需思考的事情,“跟我说。”
苏晚彻底怔住了。
跟我说。
不是甜言蜜语,不是海誓山盟,甚至算不上承诺。只是三个再简单不过的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近乎磐石般的实在感。
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既然名义上成了夫妻,那么她的事,自然也该是他的事。无关风月,只关责任。
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攫住了苏晚。有惊讶,有困惑,有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松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看不懂这个男人。
他沉默寡言,眼神冰冷,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感兴趣。可他一次次在她最狼狈时出现,送柴,送粮,甚至送来了她急需的嫁衣红布。他答应假结婚,面对三奶奶的刁难时出声维护,在风雪中背她过门,此刻又说出这样一句近乎“承担”的话。
他到底图什么?仅仅是因为同情?还是军人那种刻入骨子里的责任感和死板信条?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发现所有的问题都堵在喉咙口,一个也问不出来。
最终,她只是垂下眼睫,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窒息,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暗流。
林长河似乎也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他走到炕边,动手将外面那床被褥铺开,然后又拿起里面那床,仔细地铺在炕梢,中间刻意留出了一段明显的空隙。
“不早了。歇吧。”他言简意赅,吹熄了桌上的煤油灯。
屋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朦胧地透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和彼此的轮廓。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在黑暗中间隔响起,都带着刻意放轻的谨慎。
苏晚和衣躺进冰冷的被窝,身体僵硬地贴着炕梢的墙壁,尽量远离中间那道无形的界限。她能听到另一侧,林长河躺下时炕席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他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苏晚却睁着眼睛,在浓稠的黑暗里,毫无睡意。
鼻尖萦绕着一股陌生的、混合着皂角、淡淡烟草和冰雪气息的味道,来自于这床显然属于他的被褥,也来自于仅一“隙”之隔的那个男人。
“以后有事,跟我说。”
那句话,反复在她脑海里回响,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砸在心坎上。
未来像这眼前的黑暗一样,混沌未明。父亲的病,家庭的贫困,这场荒诞婚姻的走向…一切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是,在这片令人不安的黑暗和陌生里,那句简单到近乎粗糙的话,却像黑暗中唯一可以触摸到的、坚硬而实在的墙壁,让她飘摇恍惚的心,第一次,有了一点点落地的实感。
哪怕这实感,来自于一个她完全看不懂的、沉默如山的陌生男人。
她轻轻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将冰凉的脚趾蜷缩起来。
先救父亲。再想办法多接活,攒钱。一步一步来。
她在心里,再次对自己重复了一遍计划。
然后,闭上了眼睛。
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停了。万籁俱寂,只有冰冷的月光,无声地洒满银装素裹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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