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年味终于像被寒风强行刮进村子的几片枯叶,稀薄却固执地粘附在每一扇贴了歪扭福字的木门上,每一缕勉强升起的炊烟里。空气里弥漫着油炸食物和炖肉的稀缺香气,勾得孩子们像小饿狼似的在巷子里窜来窜去,扒着别人家的门框吸鼻子。
林家小院也比往日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院门两侧贴上了林长河手书的红纸对联,字迹遒劲冷硬,一如他本人。屋檐下挂起了两盏旧灯笼,蒙着红纸,尚未点亮。
但对于苏晚而言,这种节日气氛更像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是她以“新媳妇”身份在林家过的第一个年,也是第一次要直面林长河那位据说性格极其严厉、不苟言笑的母亲——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平时跟着小女儿住在邻村,年节才回来。晌午刚过,院里就响起了脚步声和一个略显冷涩的声音。
“长河?”
苏晚正在灶房忙着准备晚上的年夜饭,闻声心里一紧,擦了手走出去。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全部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发髻的老太太。穿着深灰色的棉袄罩衫,浆洗得硬挺,脸上皱纹深刻,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抿着,一双眼睛锐利得像能剥开层层伪装,直看到人心里去。她手里提着个小包袱,身板挺得笔直,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肃。
林长河从屋里出来,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喊了一声:“娘。”
周老太太嗯了一声,目光却越过儿子,像两把冷飕飕的刷子,立刻落在了苏晚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挑剔和一种显而易见的疏离,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着。
苏晚感到一阵不自在,仿佛又回到了订亲茶那天面对三奶奶的时候,甚至压力更大。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恭顺,上前一步,低声道:“娘,您来了。”
周老太太从鼻子里极轻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的视线扫过苏晚系着的旧围裙和沾着面粉的手,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年夜饭准备得怎么样了?长河一年到头难得吃顿安生饭,可不能糊弄。”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指挥和挑剔意味。
“正在准备,娘。”苏晚垂着眼答。
“准备的什么菜式?几个人吃?量够不够?碗筷都备齐了?祭祀祖宗的东西呢?”周老太太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地上。
苏晚一一回答了,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她知道,这顿年夜饭,绝不只是一顿饭那么简单,更像是她在这个新家、在这位严厉婆婆面前的第一场“考核”。
周老太太听完,没再说什幺,但脸上那不满意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她放下东西,也不歇息,直接就进了灶房,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手指在锅台边沿抹了一下,看看是否有灰,又揭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炖着的东西,眉头越皱越紧。
“这肉焯水时间不够,腥气重。”
“白菜剁得太碎,没形了。”
“油放这么多?不过日子了?”
“这面发得也不到火候,蒸出来的馒头能好吃?”
她几乎否定了苏晚所有的准备工作,语气冷硬,不留情面。灶房里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晚抿紧了嘴唇,心里憋着一股气,却不好发作。刘桂香提前悄悄叮嘱过她,这位婆婆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嘴硬心冷,万事求个“规矩”和“体面”,让她千万忍着点。
林长河跟在母亲身后,沉默地看着,对于母亲的挑剔,他没有出声附和,却也没有像上次订亲茶那样出言维护苏晚,只是眉头微锁着。
整个下午,林家都笼罩在周老太太低气压的指挥和挑剔下。苏晚像个陀螺一样被支使得团团转,心里那点过年的期盼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疲惫和压抑。
眼看天色渐暗,祭祀祖先的时辰要到了,几个简单的菜已经出锅,摆在堂屋的方桌上,显得有些寒酸——一碗炖肉,一盆白菜粉条,一碟咸菜,还有一筐白面掺了玉米面的馒头。这已经是苏晚竭尽所能张罗出的最好伙食了。
周老太太看着那一桌菜,脸色更加沉郁,显然极不满意,但时辰已到,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指挥着林长河摆好碗筷,点燃香烛,开始进行简单的祭祀仪式。
仪式过程沉闷而肃穆。苏晚按照吩咐磕头上香,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
仪式结束,三人围坐到桌旁。周老太太坐在上首,面容冷峻,拿起筷子,淡淡说了一句:“吃吧。”
气氛僵硬得像冻住的河面。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微声响。
周老太太夹了一筷子炖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眉头又皱了起来,但终究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沉默地吃着。林长河也低着头吃饭,看不出情绪。
苏晚食不知味,只觉得这顿年夜饭吃得比任何时候都累。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灶房锅里还温着最后一道菜——那是她偷偷准备的,原本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也是她前世记忆里唯一拿得出手、称得上“年菜”的一道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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