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自己的方式,沉默而务实,为苏晚可能做出的任何一种决定,收集着尽可能多的信息,评估着每一个潜在的风险。
这是一个雨下得格外大的夜晚,密集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出租屋里,苏晚又一次在深夜惊醒,脑海中全是购厂资金的数字和赵婶子担忧的眼神。她披衣起身,走到外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
林长河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他面前摊开着一张他自己手绘的、极其粗糙的厂区规划草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功能分区和设备布局。旁边,还放着他从周工那里借来的、写满了复杂计算公式的笔记本。
苏晚轻轻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张凝聚了他无数个夜晚心血的草图,眼眶微微发热。他没有说一句劝慰的话,却用最实际的行动,分担着她的压力。
“吵醒你了?”林长河察觉到她的存在,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苏晚摇摇头,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夜色中。“长河哥,我……我很害怕。”她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怕我选错了,把大家好不容易挣来的家业,一下子赔光。”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直白地显露自己的脆弱。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个果敢、坚韧、带领大家前进的苏厂长。只有在林长河面前,她才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做回那个也会彷徨、也会无助的苏晚。
林长河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下的青黑,看着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然后,他伸出手,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指向桌上那张草图。
“你看这里,”他的手指点在新规划的生产区域,“如果按周工说的,把新生产线放在这边,物流能缩短三分之一。”
他的手指又移到原材料仓库的位置:“仓库扩大,可以实行定额管理,杨会计说的损耗,能降下来。”
最后,他的手指点在那片空地上:“这里,可以盖技术楼。以后引进新设备,有地方放,也有人能研究。”
他没有分析利弊,没有计算得失,只是用最朴素的言语,描绘着他所看到的、购厂之后可能实现的、具体而微的美好图景。这图景里,没有虚无缥缈的豪言壮语,只有实实在在的效率提升、成本节约和发展可能。
苏晚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移动,听着他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心中的惊涛骇浪,竟奇异地慢慢平息下来。
“风险,有。”林长河终于将目光从图纸转向她,眼神沉静而坚定,如同暴风雨中稳固的礁石,“但不去试,永远只能停在现在。”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相信你,能带着大家,走到更好的地方去。”
“我相信你”。
这简单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不是在替她做决定,而是在告诉她,无论她最终选择哪条路,他都会陪她走下去。如果她选择冒险,他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为她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如果她选择稳妥,他也会毫无怨言,陪她一起在既定的轨道上稳步前行。
苏晚望着他,望着这个永远用行动代替言语的男人,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但这泪水不再是彷徨和恐惧,而是一种释然,一种被全然信任和理解后的感动,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她再次看向那张草图,看向林长河为她勾勒出的、充满细节的未来。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恢复了力量,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停在现在,就是最大的风险。这个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她伸出手,手指与林长河的手指一起,点在那片代表着未来的空地上。
“买下来!”苏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窗外雨声中一道清越的钟鸣,“钱,我们去筹!债,我们去背!路,我们一起去闯!”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书房里,灯光温暖,映照着夫妻二人并肩而坐的身影。在这个决定企业命运的关键夜晚,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冗长的分析,只有一场深入灵魂的深夜长谈,和一份基于绝对信任与共同愿景的、沉甸甸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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