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着顾言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完美的侧脸，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言深，你……小时候有什么特别想实现，但最后没能实现的愿望吗？”
顾言深切牛排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沉吟片刻，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得体：“小时候？好像没有。家里对我期望很高，我也一直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的回答，像一份标准的人生履历，挑不出错，却也听不到任何属于“孩童”的、天真或任性的痕迹。
江诗韵想起了范俊武。那个家伙，小时候的愿望好像是当个能飞檐走壁的大侠，还为此偷偷爬树摔折过胳膊。幼稚，可笑，却……鲜活。
她低下头，用叉子轻轻拨弄着盘中的芦笋，声音很轻：“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总是知道该做什么，从来不会迷茫，也不会……出错。”
顾言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迷茫和出错，并不能带来更好的结果，不是吗？”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我习惯掌控局面，包括我自己的人生。而我希望，我的未来里，有你。”
他的话语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温柔，却密不透风。
江诗韵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不该比较，顾言深给予的稳定和未来，是她曾经在范俊武那里求而不得的。可为什么，当这一切触手可及时，她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仿佛一步步走入一个早已设定好的、华丽却冰冷的程序。
回程的车上，她格外沉默。顾言深似乎也察觉到了，没有像往常一样找话题，只是将车内音乐的音量调低，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江诗韵解开安全带，低声道：“我上去了。”
“诗韵。”顾言深叫住她。他看着她，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你最近似乎总是心事重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他的敏锐让她无所遁形。江诗韵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只是……期末压力有点大。”
顾言深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微凉。“别想太多。一切有我。”
他的触碰让她微微一颤。这一次，她没有感受到之前的暖意，反而觉得那指尖带着一种审视和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匆匆下了车，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宿舍。
坐在书桌前，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乱成一团麻。顾言深的完美，像一座没有瑕疵的水晶宫殿，美丽却让人不敢轻易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留下指纹或裂痕。而范俊武……那个名字像一枚深埋心底的刺，稍一触碰，依旧会带来尖锐的疼，却也带着一种粗粝的、属于真实生命的温度。
她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范俊武正对着一堆泛黄的证据，内心掀起滔天巨浪。她更不知道，横亘在她与他之间的，早已不仅仅是情感的裂痕，还有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往事硝烟的家族鸿沟。
迷雾重重，微光摇曳。站在命运十字路口的每个人，都握着一盏能见度极低的灯，摸索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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