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普通病房并未带来丝毫安宁。那扇门的隔绝是虚假的,无形的压力如同水银,从门缝、从墙壁、从天花板每一个孔隙渗透进来,沉重地压在江诗韵的胸口。护工依旧像个幽灵,沉默地履行着职责,眼神却像探照灯,记录着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肺部的炎症在强效抗生素的压制下暂时偃旗息鼓,但代价是更深的虚弱和一种药物带来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始终盘踞在喉咙深处。身体的疼痛变得遥远,像隔着毛玻璃观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酷刑。唯有大脑,在药物间歇性退潮的短暂清醒里,异常活跃,像一台过热的引擎,疯狂处理着有限的、破碎的信息。
苏小雨没有再来。
这不正常。约定的探视时间早已过去。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是出事了?还是……被阻止了?
那个神秘的来电者说“风起了”,让她“等待”。可等待什么?等待屠刀落下,还是等待奇迹降临?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再做点什么。
傍晚,护士送来当天的最后一次药。白色的药片,和一小杯清水。护工接过,例行公事地递到她面前。
江诗韵看着那几片药,目光平静。她伸出手,动作缓慢而虚弱,接过了水杯。在护工和护士的注视下,她将药片放入口中,喝水,仰头,做出了一个标准吞咽的动作。
喉管肌肉的蠕动无可挑剔。
她将空水杯递还给护工,然后疲惫地闭上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护工和护士对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江诗韵藏在被子下的舌头猛地一顶,将那几片并未真正咽下的药片,连同混合着药味的唾液,一起吐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揉成一团的纸巾里。动作快而无声。
她不能完全沉睡。她需要保持一丝清醒,去捕捉任何可能的机会,或者……迎接任何可能的终结。
她将那团藏着药片的纸巾紧紧攥在手心,像握着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但她死死撑着,耳朵捕捉着门外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缓慢爬行。窗外的天色由昏黄转为墨蓝,最后彻底沉入黑夜。病房里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像一个摇曳的、即将熄灭的鬼魂。
午夜过后,走廊外原本规律的脚步声,似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极远处,隐约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还有某种……类似金属器具轻微碰撞的响动?很轻,很快,消失不见。
江诗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
来了吗?
然而,预想中的破门而入并未发生。几分钟后,一切又重新归于令人窒息的平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死亡的倒计时。
是错觉?还是风暴前的片刻死寂?
她不知道。紧攥着药团的手心,已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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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的夜晚,比白昼更漫长,更凶险。范俊武躺在硬板床上,看似沉睡,实则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如弓弦。白天的“提审”和刀疤脸诡异的行踪,像两根毒刺,扎在他的意识深处。
监室的铁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闪了进来,是刀疤脸。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门口那片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像地底渗出的寒气:
“明天。放风。水池边。”
只有六个字。说完,不等范俊武有任何反应,他便再次融入黑暗,铁门重新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明天。放风。水池边。
什么意思?是下一次刺杀的地点预告?还是……刀疤脸终于要表明立场,提供帮助?
范俊武无法判断。刀疤脸这个人,像一团迷雾,时而警告,时而传递模糊的信息,时而与看守隐秘接触。他背后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起自己传递给那个瘦弱年轻人的血书。青石巷,老陈。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最渺茫的希望。信息是否传出去了?老陈医生会行动吗?
所有的疑问都没有答案。他像一枚被投入激流的棋子,只能被动地随着漩涡旋转,等待着不知是拯救还是毁灭的撞击。
他缓缓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开始活动手腕和脚踝的关节,拉伸因久卧而有些僵硬的肌肉。细微的骨骼摩擦声在寂静的监室里清晰可闻。
无论明天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保持身体的最佳状态。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搏一把。
他看向那扇小小的铁窗。窗外,南城的夜空依旧浓黑如墨,看不到一颗星辰。只有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在天际线上涂抹出一片虚假的、猩红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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