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掠过工业区的棚屋，却吹不散最东侧棚内的暖意。炭火堆烧得正旺，映得满室红光，张轩站在石砌灶台旁，看着灶上陶罐里翻滚的褐色胶液，蒸汽带着淡淡的动物皮腥味升腾，禾正用木勺轻轻搅动，手腕上的麻布巾随着动作轻晃。
“神尊，胶熬得差不多了，您看要不要加松烟？”禾侧过头，眼里映着灶火的光，语气带着熟稔的依赖。自张轩宣布她们不再参与劳作，每日陪着他研究造物、学习文字，她越发习惯了这种事事征询他意见的相处方式。
张轩抬手试了试胶液的粘稠度，指尖触碰到滚烫的蒸汽却毫无反应——他的体质早已远超常人，寻常寒热伤痛根本无法侵扰。“再加半盆松烟，分三次加，边加边搅，别结团。”他声音沉稳，目光扫过一旁的青羽，她正蹲在石臼旁，将烧好的松树炭捶打成极细的粉末，动作利落却不见丝毫吃力。
“神尊，松烟都捶好了，过了三次麻布筛，细得像面粉！”青羽拎起筛好的松烟盆走过来，手腕轻扬就将粉末倒进陶罐。张轩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木勺，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帮她稳住力道，指尖传来的温热让青羽脸颊微热，手下的搅动却越发均匀——她早已习惯神尊这般不动声色的亲近，那沉稳的力道里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阿瑶抱着一摞刚烘干的草纸凑过来，鼻尖轻嗅了嗅，皱起小巧的眉头：“神尊，这胶味有点重，干了会不会也难闻呀？”她天生爱洁，虽知这是造物必需，还是忍不住嘀咕。
张轩放下木勺，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划过她柔软的发丝：“等凉透了加些野菊花粉，既能去味，墨色还能更亮。”他的动作自然而亲昵，阿瑶立刻笑起来，往他怀里蹭了蹭：“还是神尊想得周全！”周围的侍女们早已见怪不怪，只顾着埋头整理刚过滤好的麻布。
鹿溪端着一碗温水走来，递到张轩面前，碗沿还带着温热的触感：“神尊，忙了一上午，喝点水润润喉。”她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只觉一片温热却不见汗湿——哪怕在暖棚里待了许久，神尊的衣衫依旧干爽，这便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张轩接过碗，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鹿溪手腕上的细小划痕上：“昨天抄纸时划伤的？”鹿溪愣了一下，才想起是揭纸时被木架边缘划破的，连忙点头：“不碍事，涂了草药已经好了。”张轩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覆在划痕处，虽未施药，鹿溪却觉一阵暖意透过皮肤蔓延开来，原本还有些发痒的伤口瞬间清爽了许多。
“以后当心些。”他松开手，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鹿溪脸颊微红，轻声应道：“知道了，神尊。”
千惠和溪月正坐在角落的木桌旁，用炭笔在草纸上练习写字，看到张轩看过来，连忙举起纸：“神尊，您看我们写的‘墨’字，是不是比昨天好看了？”千惠的字迹带着几分稚嫩，溪月的则更工整些，两人眼里满是期待。
张轩走过去，弯腰在纸上圈出几个写得好的字，指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千惠的笔画更有力，溪月的结构更匀称，再练几日就能教孩子们启蒙了。”两人听得眉开眼笑，木槿端着一盘烤得焦香的兽肉干走过来，放在桌上：“神尊，夫人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后勤坊刚送来的，是最嫩的野猪肉。”
张轩拿起一块兽肉干，递给身边的禾：“你也吃点，熬胶费力气。”禾笑着接过，又给阿瑶递了一块，阿瑶却转手塞进张轩嘴里，眼睛亮晶晶的：“神尊先吃，您教我们做事最辛苦。”张轩无奈地笑了笑，细细咀嚼起来——野猪肉干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盐味，是后勤坊最拿手的吃食。
墨汁熬好后，众人合力将陶罐抬到阴凉处冷却，张轩则带着青羽去了不远处的锻造坊——铁制尖笔的打造还等着他指点。羽尾长老早已守在坊内，看到张轩进来，立刻迎上去：“神尊，您要的细铁条都锻好了，硬度够，就是太粗，不知道怎么弄成笔尖。”
张轩拿起一根手指粗的铁条，在炭火光下看了看，随手拿起一旁的锻锤，手腕轻扬就砸了下去。铁条在他手下如同软泥，几下就被砸成薄片，再用尖凿一挑，锋利的笔尖便初具雏形。羽尾长老看得目瞪口呆——这铁条要寻常铁匠锻半个时辰才能变薄，神尊竟然几下就成了，这力气简直不是凡人所有。
“把笔尖锻成斜尖，尾部留孔，方便插进笔杆。”张轩放下锻锤，语气平淡，仿佛刚才的操作不过是抬手摘果般简单。青羽蹲在一旁，用砂纸打磨着木工坊送来的硬木杆，木杆粗细均匀，一端已经钻好了小孔，正好能插进笔尖。
“神尊，这样是不是就成了？”青羽将打磨好的木杆插进锻好的笔尖，递到张轩面前。张轩接过笔，在刚冷却的墨汁里蘸了蘸，抬手在草纸上写下“铁笔”二字，字迹锋利流畅，比炭笔更显精神：“正好，让木工坊多做些木杆，笔尖让锻造坊批量锻，开春学校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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