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日子,每一步都像踩在湿滑的泥沼里,沉重而艰难。但王大妈那句“单卖酱料”的点子,却如同泥潭深处偶然冒起的一个气泡,微小,不确定,却带着一丝挣脱束缚的新鲜空气。
林晓燕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盛满黑褐色酱料的陶罐上。这其貌不扬的东西,真会有人愿意花钱买吗?该怎么卖?用什么装?定价几何?一连串的问号在她脑中盘旋。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开始了第一次小心翼翼的尝试。她翻遍屋角,找出几个洗刷得晶莹剔透、原本用来装止咳糖浆的棕色小玻璃瓶。又狠下心,从微薄的收入里挤出钱,买了一小卷最廉价的红纸和一瓶黏糊糊的浆糊。
夜晚,在租来小屋那盏光线昏黄的灯泡下,她笨拙地重复着母亲的工艺:控制火候熬酱,趁热用勺子仔细灌入瓶中,再用干净的油纸封口。没有像样的标签,她便用做衣服的剪刀将红纸裁成大小不一的方块,用一支秃头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下“林记酱”三个字,再用浆糊小心翼翼地粘在瓶身上。那模样,土气又寒酸,带着手工艺人式的粗糙。
次日,她将这五瓶倾注了忐忑与希望的“林记酱”,连同那些早已失去温度的饼和粥,一同摆放在菜市场角落的摊位上。内心虚浮得厉害,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果不其然,一整个上午,无人问津。匆忙的人流从她摊前掠过,目光甚至未曾在那几瓶不起眼的酱料上停留片刻。一位提着菜篮的老太太倒是拿起一瓶,对着光眯眼看了看,嘟囔道:“这是啥东西?黑黢黢的,连个厂名产地都没有,可不敢乱吃。”随即像避开什么似的,将瓶子放回原处。
晓燕的脸颊瞬间烧灼起来,羞窘得无地自容。
晌午时分,赵大军晃悠着过来“视察”,一眼瞥见那几瓶酱,顿时乐不可支:“哎哟喂!我的妹子哎!你这‘林记酱’的包装,也太……太朴实无华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赤脚郎中熬的膏药呢!咱能不能稍微……提升一下格调?”
晓燕正心烦意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爱买不买!就这条件,嫌丑别瞧!”
“买!必须支持咱妹子的伟大事业!”赵大军笑嘻嘻地掏钱,“给我来一瓶……话说回来,这宝贝疙瘩咋个吃法?”
“夹馒头,拌面条,蘸饺子都行……”晓燕低声介绍,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赵大军拧开瓶盖,凑近深深一嗅,眼神倏地一亮:“嘿!你还真别说!这香味儿,地道!”他当即在隔壁摊买了个热腾腾的白面馒头,掰开抹上厚厚一层酱,狠狠咬了一大口,咀嚼几下,猛地一拍大腿(这动作与王主任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绝了!妹子!这酱真有你的!比厂里食堂那齁死人的酱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你就照这个路子走!准没错!”
尽管深知赵大军的话向来要打折听,但这番夸张的肯定,还是在晓燕心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不知是赵大军的现场表演起了作用,还是那酱料本身霸道浓郁的香气终于引起了注意,下午竟真有几个抱着试试看心态的顾客,犹豫着买了一瓶。更令她惊喜的是,第二天,一位大妈特意寻回来,满脸喜色地说昨天那瓶酱拌了面条,全家老小都夸好吃,非要再买两瓶不可!
五小瓶酱,居然真的售罄了!虽然利润微薄,但这无疑是一个全新的、充满可能性的开端!
晓燕大受鼓舞,开始将更多精力倾注到酱料上。她改进包装,咬牙购入一批统一规格的透明小玻璃瓶,成本虽高了些,但摆在一起显得整齐利落。标签也请字迹工整的娟子帮忙,用钢笔和直尺精心书写,顿时“正规”了不少。
她还破天荒地采纳了赵大军的“营销建议”(尽管他大多不靠谱):购买三张饼,附赠一小碟酱料试吃;单独购买酱料,两瓶以上可享受微薄折扣。王大妈更是自发成为“义务宣传员”,逢人便热情推荐:“尝尝小林这酱!妇联盖过章的!味道正!拌什么都香!”
渐渐地,“林记酱”竟真的在这喧嚣混杂的菜市场里,磕磕绊绊地闯出了一点小小的名堂。开始有家庭主妇专门前来购买,甚至附近一两家小餐馆的老板也悄然现身,试探性地询问能否小批量进货。
晓燕那原本只摆着冷饼温粥的摊位,终于添上了一抹亮色。几排擦拭得亮晶晶、贴着素净标签的酱料瓶,成了角落里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有人开始半开玩笑地称她为“酱料西施”。
然而,人怕出名猪怕壮。酱料生意刚有起色,麻烦便接踵而至。
这日,晓燕正低头整理摊位,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油腻、眼神飘忽的中年男子溜达过来,在她摆放酱料的台子前逡巡良久。他拿起一瓶酱,反复端详,又拧开瓶盖,放在鼻下嗅了又嗅,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
晓燕心生警惕,出声问道:“同志,要买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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