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界开阔了,心里才有章程。”他在信末写道,“遇事不急不躁,多想一步。若有急事,可打电话到我院里。知行。”
信纸上的墨迹沉稳,一如他说话的语气。晓燕反复看了两三遍,将那几张纸小心地折好,放进随身的布包里,紧贴着顾知行留的那张字条。这东西,此刻比什么都金贵。
下午,晓燕便真带着方芸,按图索骥,去找那些信里提到的,或者昨天路过时有印象的老字号。有的铺子门脸轩昂,伙计眼皮子耷拉着,爱答不理;有的藏在深巷,老师傅坐在店堂里,慢悠悠地喝着茶,见人进来,也只抬抬眼皮。
晓燕也不在意,买了点心,就站在店门外,或者找个街角,和方芸分着尝。她吃得很仔细,不光是味,还有形、色、香。她看见“德盛斋”的驴打滚,豆面炒得焦黄,卷得匀称,忍不住在心里跟自己铺子里李师傅的手艺比了比;她尝了“桂香村”的月饼皮,觉得比自家的似乎更油润些,便琢磨着是不是糖浆的熬法有所不同。
她甚至鼓起勇气,在一家瞧着面善的“老郑记”糕团铺门口,跟一个来买定胜糕的老太太搭上了话。
“大娘,这家的定胜糕,滋味还好?”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见是个面生的姑娘,倒也没嫌弃,咂咂嘴说:“还成吧,老味儿了!就是这价钱,一年比一年瞅着心疼喽!不如从前实在喽!”
晓燕心里一动,又陪着笑问:“那您可知,这省城里,还有哪家点心,是又实在,味道又正的?”
老太太想了想,摇了摇头:“早些年还有几家,如今啊,不是关门了,就是也学滑头了。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想吃口好的,难喽!”
这话听着寻常,却像根小针,在晓燕心尖上轻轻扎了一下。是啊,老百姓图个啥?不就图个“实在”和“味道正”么?这省城的点心盘子,看着花团锦簇,底下未必没有空虚。
傍晚回到招待所,两人都走得腿酸脚软。晓燕却不让方芸闲着,让她把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尝到的,都一一记下来。她自己则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次亮起的灯火,回味着顾知行信里的话,咀嚼着这一天下来的见闻。
心里那点因为顾知行离开而生的空落,似乎被这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填满了一些。慌乱还在,却不再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她好像摸到了一点方向,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夜里,她让方芸先去睡,自己则就着昏黄的灯光,翻看着白天在书店门口报摊上买的几份报纸。上面的字句,什么“市场经济”,“竞争机制”,“全球化挑战”,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隔膜,似懂非懂。但她强迫自己看下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她知道,顾知行让她看这些,不是要她立刻都弄明白,是要她慢慢习惯这个时代的节奏,听懂这潮水的声音。
看到一张省报的副刊,有一篇写本地老字号传承的文章,里面竟提到了“林记”,虽只是寥寥数语,说是“县城来的后起之秀,点心风味独特,颇受乡党欢迎”,却也让她心头一热,仿佛在黑夜里看见了一点微光。
正看着,忽听得隔壁房间似乎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像是一男一女。晓燕没太在意,这招待所里,南来北往的,啥人没有。
她放下报纸,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窗外,省城的夜,深沉而喧嚣。她独自坐在灯下,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又会是怎样的一天呢?那衙门里的回音,何时才会来?那背后的“阎王”,下一步,又会使出什么招数?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得挺住,得像那河滩上的石头,任凭水流冲刷,也得牢牢站稳了。
她吹熄了灯,躺到床上。黑暗里,她能听见旁边床上方芸均匀的呼吸声,也能听见自己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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