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刮过裸露的岩石,发出凄厉的尖啸。天地间只剩下灰白二色,仿佛一幅褪色且充满杀意的巨大画卷。离开永冻城那相对温暖的壁垒不过半日,葬雪原便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它残酷的本性。
一支六人小队在及膝的深雪中艰难跋涉,像一行渺小的墨点,正在被这无边的苍白缓缓吞噬。
陆烬走在队伍最前,深褐色的风隼司制式皮裘上已结了一层薄冰。他微微眯着眼,利用眼睫毛上凝结的冰霜过滤掉部分刺目的雪光,同时将灵觉如同蛛网般细细铺开,感知着风雪掩盖下的一切细微动静。他的脚步落在雪地上,看似沉重,实则每一次落脚都巧妙地借助风向和积雪的厚度,尽可能节省着体力。这是他在北疆前线用血换来的经验。
他的身后,队伍的气氛却比这葬雪原的严寒更加凝滞。
学者谢知味裹着一件臃肿得近乎滑稽的厚棉袍,外面还套了件据说是“防火防水防诅咒”的亮黄色油布斗篷,整个人看起来像一颗移动的、发育不良的蘑菇。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嘴里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伴随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对周围环境的学术点评。
“……难以置信!这降雪颗粒的菱角形态,明显受到了地脉深处逸散的混乱灵机影响,违背了常态结晶规律……嗝……我说,咱们能不能慢点?知识分子的腿脚,是需要用脑子来指挥的,而现在我的脑子明确告诉我,它快要被冻僵了!这鬼地方真该让工部那些只会修缮暖阁的家伙们来体验体验……”
他的话语破碎在风里,但足够让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他侧后方约三步远的地方,妖族苍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他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绣有青木妖国藤蔓图腾的墨绿色劲装,裸露的古铜色手臂上肌肉虬结,任由雪花落在上面,又被他炽热的血气瞬间蒸发成缕缕白汽。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像钉子般凿进雪地,身形没有一丝晃动,与谢知味的踉跄形成鲜明对比。他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谢知味,乃至对整个人族这种“脆弱”行径的鄙夷。
队伍中间,风隼司的三名精英队员则保持着标准的警戒行军姿态。
隼七,身材瘦小,动作灵捷得像只雪貂。他大部分时间沉默着,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四周,尤其注意着雪层下方和远处被风雪模糊的视野死角。他手中握着一根不起眼的探路杖,每次落下,都会感知雪层的坚实程度。
鸩十三,脸上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底发毛的微笑。他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他偶尔会停下,用戴着特制鹿皮手套的手指,捻起一点雪屑或是岩石上附着的微小苔藓,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似乎在分辨着空气中常人无法察觉的危险气息。
影九则如同她的代号,仿佛真正融入了这片风雪阴影之中。她的存在感被刻意压到最低,步伐轻盈得如同猫行,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浅得几乎会被下一阵风抚平。她处于队伍中段偏后的位置,这个位置能让她随时策应前后,也能最有效地观察整个队伍的状态。
除了谢知味的唠叨,队伍里再无人说话。只有风雪的咆哮、脚步陷入积雪又拔出的“咯吱”声,以及皮裘与冰雪摩擦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冰冷而压抑的行军乐章。
“停。”
陆烬突然举起右拳,握紧。整个队伍瞬间静止,连谢知味也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紧张地四处张望。
陆烬没有回头,目光锁定在左前方一片看似平整的雪坡。“隼七。”
隼七立刻会意,无声地滑步上前。他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从腰间皮囊中取出一枚特制的金属梭镖,尾部系着极细却坚韧的冰蚕丝。他手腕一抖,梭镖带着细丝精准地没入那片雪地。
片刻,他轻轻扯动丝线,感受着另一端传来的细微反馈,低声道:“头儿,下面有冰隙,被新雪虚掩着,深度超过十丈。”
陆烬点了点头。这就是葬雪原,美丽平整的雪面之下,可能隐藏着吞噬生命的陷阱。“绕行右侧。影九,标记。”
影九默不作声地从皮囊里取出一小撮近乎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寒意的小石子,在需要绕行的区域边缘,看似随意地撒下了几颗。这是风隼司内部使用的“寒玉标”,只有修炼特定功法或用特殊镜片才能看到其散发的微光,用于在极端环境下为后续队伍或自己标示危险与路径。
队伍再次沉默地移动,改变了方向。
苍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原本带着不屑的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种无需言语、精准高效的协作,确实是他所在的、崇尚个体勇武的妖族队伍中较少见的。但他依旧认为,过于依赖外物和所谓的“技巧”,终究是弱者之道。
绕行耗费了更多时间和体力。当队伍找到一处背风的巨大冰岩,决定短暂休整时,气氛依旧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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