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残留着困杀阵余烬的冰原,小队在隼七和影九的引领下,切入了一条更加隐蔽、也更加难行的路线。这并非地图上标注的任何路径,而是由无数冰裂、风蚀岩洞和远古冰川运动留下的褶皱地形构成的,一条属于猎手与逃亡者的天然通道。
风雪在这里似乎被地形分割,时而在狭窄的冰隙中凝滞成刺骨的寒雾,时而在开阔的冰桥上咆哮着能将人卷走的罡风。光线昏暗,常年不化的幽蓝色坚冰构成了这里的主色调,折射着微弱的天光,营造出一种置身于巨兽腹腔般的诡异氛围。
行进变得异常艰难。很多时候需要徒手攀爬近乎垂直的冰瀑,或者侧身挤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石缝隙。谢知味几乎是被鸩十三和隼七轮流半拖半架着前行,他那件亮黄色斗篷早已被刮得破破烂烂,沾满了冰屑和污渍,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再发出一声抱怨,只是死死抱着他的笔记和仪器匣子。
苍牙依旧沉默地走在队伍前段,负责应对最突发的危险。他的利爪在攀爬冰壁时提供了绝佳的抓力,强悍的体魄让他能轻易破开一些挡路的薄冰或脆弱的石棱。然而,与之前纯粹的、带着鄙夷的孤狼姿态不同,他的行动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配合。
当影九需要探查前方一个深不见底的冰洞时,苍牙会默不作声地走到洞口,凭借妖族对危险的特殊直觉,感知片刻,然后简单吐出“安全”或“有东西”几个字。
当隼七因为地形限制,难以有效侦察侧翼时,苍牙会主动扩大他的警戒范围,那双琥珀色的竖瞳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阴影。
甚至有一次,谢知味在攀爬一处冰崖时脚下打滑,险些坠落,是苍牙反应极快地用未受伤的手臂猛地插入冰壁,固定住身形,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谢知味的后领,将他如同拎小鸡般提了上来,避免了学者变成冰谷底下的又一具尸骨。
“谢…谢谢…”谢知味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地道谢。
苍牙只是冷哼一声,将他放到相对安全的平台上,生硬地说:“看好你的路,学者。你的脑子,比你的腿脚值钱。”语气依旧不算友好,但那行动本身,已然说明问题。
陆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位骄傲的妖族战士,并非改变了其本性,而是开始以一种务实的态度,重新评估这支队伍,以及队伍里的每一个成员。
傍晚时分,小队在一处背风的、由几块巨大冰川漂砾堆叠形成的天然石穴中落脚。穴内空间不大,但足以遮蔽风雪,甚至还有前人留下的、早已熄灭不知多久的篝火痕迹。
鸩十三熟练地在洞口撒下驱赶毒虫和掩盖气味的药粉,影九则在最高处的一个缝隙处设置了警戒的小机关。隼七检查着装备,修补着白天磨损的绳索和皮裘。
陆烬和苍牙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负责守夜的第一班。谢知味累得几乎虚脱,裹着厚厚的毛毯,靠在岩壁上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洞外,葬雪原的夜晚降临得格外早,也格外深沉。风雪声似乎小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籁俱寂般的死寂,唯有极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冰层断裂或野兽嗥叫的声音,更添几分苍凉与恐怖。
跳跃的篝火,由鸩十三特制的、几乎无烟无味的暖石提供光源和有限的热量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长时间的沉默后,苍牙突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石穴中显得有些沉闷:“你们人族的身体,确实脆弱得像初生的冰棱。”
陆烬拨弄了一下暖石,让光线更均匀些,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说:“所以我们学会了协作,借助工具,运用智慧。”
“智慧?”苍牙嗤笑一声,带着些许不屑,但并非全然的否定,“那些所谓的阵法、丹药、还有这个学者那些绕来绕去的‘规则’?不过是弱者为了弥补自身缺陷而弄出来的把戏。”
“或许吧。”陆烬看向他,“但在葬雪原,在面对影月教这样的敌人时,这些‘把戏’救了我们不止一次。苍牙兄你的力量无可匹敌,但若无影九探路、隼七预警、鸩十三支援、谢先生洞悉关键,仅凭力量,我们恐怕早已埋骨冰原。”
苍牙沉默了片刻,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他回想起冰盖上那石破天惊的一拳,若非下方众人全力掩护,他未必能全身而退。回想起那诡异的困杀阵,若非陆烬那奇异的力量灼穿节点,谢知味道出关键,他空有力量也可能被活活耗死。
“配合…”他咀嚼着这个词,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其含义。在妖族,强者为尊,协作往往仅限于简单的围攻或者听从最强者号令,远不如人族这般精细、高效,将不同特质个体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个体的力量终有极限。”陆烬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笃定,“而汇聚起来的力量,可以超越极限。就像这葬雪原的寒风,单独一缕微不足道,但亿万缕汇聚,便能冰封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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