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飞舟穿行在云海之上，悄无声息。
秦渊没有看窗外，他只是垂着眼，整个人陷在一种深沉的寂静里。
凌云长老、云歆和段子轩都没有说话，飞舟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他们能感觉到，从万骨窟离开后，秦渊身上的气息就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利剑出鞘的锋锐，也不是面对宗主长老时的平静无波。
那是一种沉淀下来的东西，更像广阔无垠的荒原，而非孤高耸立的山峰。
段子轩憋了半天，屁股在座位上挪来挪去，终于忍不住了。他凑到云歆旁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嘀咕：“师姐，你看秦师兄……他是不是累坏了？脸都白了。”
云歆眼皮都没抬，只是手肘往后轻轻一顶，正中段子轩的软肋。
“嗷！”段子轩捂着肚子，脸皱成一团，再也不敢多嘴。
飞舟抵达碧海剑阁山门。
凌云长老看向秦渊，声音放缓了些：“我先带云歆他们去宗主那里复命，你……”
“我回洞府。”秦渊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也好。”凌云长老点头，“宗主那边有我。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秦渊对他微微颔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他没有走通往主峰的白玉大道，而是选了一条偏僻的、供外门弟子打理药圃时才会走的小径。
沿途，能听到远处演武场上传来的呼喝声，也能看到一些弟子御剑飞行，互相追逐嬉闹。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宗门内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仿佛那场足以动摇宗门根基的血战，只是一场与他们无关的噩梦。
“听说了吗？秦渊师兄！一个人，一把剑，把血煞门的妖人全宰了！”
“何止啊！我二舅姥爷的邻居的儿子是内门弟子，他说宗主和长老们赶到的时候，秦师兄正在超度亡魂，那场面，乖乖，天降功德，金光万丈！”
“真的假的？这么玄乎？”
“那还有假！据说宗门要给秦师兄立一座功德碑呢！就在主峰上！”
两个负责修剪灵植的外门弟子压着嗓子，唾沫横飞地议论着，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们身旁，一个青衫身影默默走过，两人只当是哪个路过的师兄，头都没抬一下。
秦渊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走过药圃，草木的清香让他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
他走过溪流，潺潺的水声洗刷着耳边残留的厮杀与哀嚎。
终于，他回到了自己那座冷清的山峰，回到了洞府前。
洞府外的禁制完好无损。
他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熟悉的、带着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石桌，石凳，空无一物。
这里才是他的世界。
秦渊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走向最深处的修炼静室。
石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与声。
黑暗中，他盘膝坐下。
但他没有立刻运转功法，也没有去冲击更高的境界。
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万骨窟那块无字碑，以及被他放在碑下的，那只烧焦的木鸟。
意识随之沉入神魂深处。
那柄黑铁古剑的轮廓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古朴无波。
“在你找到答案之前，先让自己，成为答案。”
剑灵的话，再次回响。
秦渊的意识没有去触碰古剑，而是转向了自己的谷心本源。
他的本源，依旧是那片深蓝色的、浩瀚无垠的海洋。
但此刻，这片海洋中，多出了无数微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点。
它们安静地悬浮着，如同一片倒映在深海里的星空，各自闪烁着微弱却坚韧的光。
“感谢”与“解脱”。
秦渊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光点，正是那些残魂消散前，反馈给他的最纯粹的精神意念。
它们不是能量，无法直接提升他的修为。
它们到底是什么？
秦渊心中升起一丝探究。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探向了其中一个最微弱的光点。
就在他的神识触碰到那光点的瞬间。
轰！
一个陌生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冲入他的脑海。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坐在小小的农家院里，用一把小刀，笨拙地削着一块木头。她手上的皮肤干裂，动作却无比专注。
院门口，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蹦蹦跳跳，清脆地喊着：“奶奶，小鸟，我的小鸟！”
画面一闪而逝。
秦渊的心神猛地一震。
这不是幻觉。
这是那个光点所承载的，属于某个凡人最后的、最深刻的执念和记忆。
他没有犹豫，神识再次探出，触碰了另一个稍大一些的光点。
这一次，画面变成了一个背着长剑的青年散修，他正站在一处山巅，意气风发地对着朝阳挥剑。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但他脸上满是笑容，眼中燃烧着火焰。
“我一定要成为剑仙，御剑乘风，逍遥天地！”
画面再次消失。
秦渊的呼吸，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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