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插好门栓,林越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从砾石村血战,到沙盗谷惊魂,再到夜穿风蚀峡谷,一路追杀、逃亡、搏杀、突破,他的精神与身体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此刻身处相对安全(至少暂时)的环境,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简单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安全后,甚至没有打坐调息,只是草草喝了点水,便一头倒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几乎是沾到草席的瞬间,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住,意识迅速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直到——
某处传来撕裂般的轻响,像是有人用蛮力扯开了最厚重的混沌帷幔。
混沌裂开了。
那道裂缝里涌出的不是光,而是某种更古老、更狂野的存在。暗紫色的电弧裹挟着幽蓝的雾霭,赤金的火舌卷动着幽绿的腐气,土黄色的岩浆洪流中竟诡异地生出半透明的法则丝线,它们如同活物般疯狂扭结、撕咬、吞噬。更有无数形态各异的气云翻涌碰撞,有的泛着星辉般的清冽光芒,有的凝滞着深渊似的浓稠腐臭,每一次碰撞都迸溅出璀璨而致命的能量碎片,如同宇宙初诞的烟花。
法则如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冲撞;狂暴的能量如同深海巨鲸在混沌之海中翻腾搅动;最原始的物质如同碎裂的星辰玉璧,在碰撞中飞溅、重组、湮灭。
某个瞬间,一道赤红如血的巨大光芒撕裂了混乱的虚空,那光芒深处,竟不可思议地映照出无数张扭曲变幻的面孔——有佛陀般的悲悯,有修罗般的狰狞,有凡俗的麻木,更有神魔般的狂喜……仿佛是所有生灵情感的源头烙印,又像是所有生命形态最初的原型。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或许是弹指一瞬,或许是万古洪荒。
某一刻,那是一块悬浮在能量风暴最核心的“石头”。它似石非石,似骨非骨,质地难以名状。表面流转着暗金与幽黑交织的玄奥纹路,更像是一截被强行凝固的时光长河,或是一块被剥离的虚空碎片。当周遭狂暴的能量如同亿万把利刃般疯狂撕裂、破坏着一切时,这块“黑骨”却在做着一件截然相反的事——它如同一个贪婪无底的黑洞,在疯狂地吸收!暗紫电弧被它表面的纹路捕捉、吞噬;赤金火舌缠绕上它的棱角,火焰本身却诡异地黯淡、消失;甚至连最暴烈、最不可控的法则风暴,一旦靠近,也被它那细密如网的脉络分解、重组,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然后,林越“看”到了孕育。
吸收了海量能量的黑骨,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密、不断变幻的蜂窝状纹路。每一个微小的“蜂窝”格内,都流转着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交融的法则光辉:锐利无匹的金纹、蕴藏无限生机的木纹、至柔至韧的水纹、焚尽万物的火纹……它们交织成一张庞大而精密的无形之网,像一张贪婪的蜂巢巨口,持续不断地吞噬着周围狂暴的混沌能量。
当这张法则之网变得足够致密、足够牢固,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时,第一缕真正的“生命”从中悄然渗出。那是一团纯粹到极致的光。
这光没有固定的形态,却能在刹那间变化出万千神圣或狰狞的形态——时而化作鹿首人身、角挂璀璨星辰的古老神只;时而化作蛇尾人身、鳞片铭刻着山河般玄奥纹路的妖异生命;时而又化作三首六臂、每只手掌心都托举着不同法则权柄的混沌魔神。他们诞生的瞬间没有婴儿的啼哭,只有震荡整个混沌空间、如同大道轰鸣般的笑声“这是……先天神圣?”眼前这真实而磅礴的造物场景,让任何文字描述都显得苍白无力。
画面,陡然凝固!
无边的黑暗如同最厚重的幕布,瞬间笼罩了一切!林越的意识拼命挣扎,想要看清那幕布之后、那世界究竟是何模样,却只看到一片深邃到令人绝望的模糊黑暗。耳边,只剩下一种沉重而规律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轰鸣声。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那搏动的心脏就在他的胸腔之内!震得他的意识开始片片碎裂,仿佛要被这声音彻底碾碎、同化……
“呃啊!”林越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要挣脱束缚!一股剧烈到难以忍受的头痛如同钢针般刺入脑海,让他眼前发黑。
那撕裂般的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几个呼吸间,就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和极度的疲惫。刚才梦境中那恢宏壮阔、惊心动魄的一切,如同指间流沙,迅速变得模糊、破碎,消失。
林越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没有头痛欲裂,梦境内容早已遗忘。似乎从来没有过。
窗外,黑岩城的灯火依旧明亮,街道上隐约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夜,还深。
强烈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比睡前更加沉重。林越重重地躺回草席上,看着简陋屋顶在窗外透入的微弱光线中模糊的轮廓。黑岩城的喧嚣似乎被墙壁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沉重的眼皮再次缓缓合上。这一次,没有梦境,只有深沉如墨的、无梦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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