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渺愣住了。
他想象中的基地，最差也不过是十几个人挤在一个破败的房子里，虽然艰苦，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
可眼前的情景，彻底击碎了他的想象。
这里几乎没有像样的建筑，只有零星几个简陋到几乎无法称之为帐篷的遮蔽物。
更多的人直接蜷缩在墙角下、或者用几块破布勉强搭出的三角空间里，眼神空洞，面色蜡黄，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汗臭和淡淡的血腥味。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看到两个面色沉痛的男人，抬着一个用脏污床单裹着的、毫无声息的人形物体，一步步走上那道高大的土墙。
然后，在洛渺惊恐的注视下，他们毫不犹豫地将那具尸体抛向了墙外！
“唔！”洛渺猛地闭上眼，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旁边凌煊的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凌煊感受到他的颤抖，叹了口气，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办法……被咬伤感染的人，或者病重死去的……不能留在墙内，会引来更多丧尸，也可能引发一些疾病。”
洛渺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咬着嘴唇。
裴峥几人带着他走向围墙边一个用木板和铁皮临时搭建的平台，一个面容憔悴但眼神坚毅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基地长。”裴峥几人开口喊道。
基地长点点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沉重：“回来了就好……这次出去的三个小队，又只有你们回来了。”
裴峥几人闻言，脸色都沉了沉。
这意味着又有熟悉的面孔永远消失了。
基地长强打起精神，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洛渺：“这位是……”
洛渺连忙稳住心神，点点头：“您好，我叫洛渺。”
基地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欢迎你，洛渺，虽然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的笑容里满是苦涩。
裴峥看了洛渺一眼，对基地长说：“我们找到了一些吃的。”
基地长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摆摆手，声音沙哑：“先……先给孩子们分分吧，他们饿得最久。”
几人沉默地点点头。
他们带着洛渺走到平台后面一个相对隐秘的小帐篷里。
洛渺集中精神，将空间里的食物全部取了出来。
秦峰推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购物车。
他们辛辛苦苦搜寻来的、对个人而言不算少的物资，堆在一起，也仅仅只是装满了这个购物车的一个底而已，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顾渊拿起挂在平台边的一个破锣，用力敲了几下。
“铛——铛——铛——”
沉闷的锣声在死寂的基地里回荡。
原本如同雕塑般麻木的人们，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缓缓地、机械地抬起头，目光聚焦到平台上，聚焦到那辆购物车上。
他们慢慢地围拢过来，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
没有人争抢，没有人喧哗，甚至没有人脸上露出看到食物应有的兴奋。
他们的眼神里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绝望——只是又能多活一天罢了。
洛渺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墙角下，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独自蜷缩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破玩偶，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
洛渺心里一软，拿起一袋小面包，走了过去。
他蹲在小男孩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给，吃点东西吧。”
小男孩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他看着洛渺，却没有伸手去接面包，只是把怀里的玩偶抱得更紧了。
平台那边，基地长看到了这一幕，叹了口气，对走过来的裴峥低声道：“那孩子……叫沐晨，我们一周前救回来的，一家三口，他爸爸为了保护他们被咬了……他妈……当着他的面，用碎片划了脖子……”基地长的声音哽了一下。
裴峥眉头紧锁，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沉重。
洛渺听不到基地长的话，但他能感觉到孩子身上的悲伤和封闭。
他把面包轻轻放在男孩面前的地上，然后干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也不嫌地上脏。
“我叫洛渺。”他轻声说。
过了好几秒，就在洛渺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一个细若蚊蚋、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沐晨。”
洛渺笑了笑：“你好啊，晨晨。”
沐晨终于微微侧过头，看着他，问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问题：“你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点开心？”在这个地狱里，开心是一种很奇怪的的东西。
洛渺愣了一下，随即道：“活着……为什么不开心？”
沐晨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洛渺心上：“这么生不如死地活着……也开心吗？”
洛渺看着沐晨那双过早失去光彩的眼睛，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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