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店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角落里偶尔传来的极力压抑的抽泣声，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洛渺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耸动。
裴峥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他的后脑勺，将他轻轻揽过来，让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洛渺再也忍不住，把脸深深埋进裴峥的怀里，身体因为强忍哭泣而微微颤抖。
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裴峥肩部的衣料。
夏栀作为一名医生，看到那些人身上的伤口，职业本能让他很想立刻上前为他们检查、包扎。但他刚一动，那些幸存者就如同惊弓之鸟般剧烈地瑟缩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抗拒。
夏栀只能痛苦地闭上眼，无力地握紧了拳头。
裴峥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洛渺的悲伤和愤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只布满薄茧的大手，一下一下，极其轻柔地拍打着洛渺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安慰。
天，彻底黑透了。
那个开门的女人摸索着，在柜台后面点起了十几根蜡烛。
微弱的烛光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更映照出那些幸存者脸上的凄惶与无助。
她似乎很害怕黑暗，点了很多蜡烛，仿佛想用这微弱的光明对抗吞噬一切的夜晚。
女人看了一眼裴峥他们这边，声音沙哑地问：“光……影响你们休息吗？”
裴峥摇摇头：“不会。”
女人便不再说话，转身走向一个不起眼的杂物间。
过了一会儿，她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看起来沉甸甸的布袋走了出来。
裴峥一开始没认出那是什么。
直到女人犹豫着走到他们面前，从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两个黑乎乎、硬邦邦，表面长满了霉斑的块状物，递到他面前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两个已经严重发霉、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馒头！
裴峥愣住了，一时间没有伸手去接。
女人见他不接，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然后又极其缓慢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同样发霉的馒头，声音干涩地解释：“不……不能多了……我们……我们该不够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卑微和无奈。
裴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伸手不是去接馒头，而是轻轻将女人拿着馒头的手推了回去，声音低沉却尽量温和：“不用，谢谢，你们自己吃就好，我们带了食物。”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呆呆地看着被推回来的馒头，又看了看裴峥，最终缓缓点了点头，把三个发霉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袋子里，紧紧抱在怀里。
裴峥看着她那珍视的样子，忍不住沉声问：“你们……一直吃的就是这个？”
女人身体微微一颤，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充满自嘲的笑容：“就这……还是我们自己……换的呢……”
“换？”裴峥的心猛地一沉。
用什么换？他几乎不敢去想。
就在这时，一直埋在裴峥怀里无声流泪的洛渺猛地抬起头。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抓起自己随身的背包，一言不发地朝着那群蜷缩在角落的幸存者走了过去。
他的动作立刻引起了那些人的恐慌，他们惊恐地向后缩去，发出害怕的呜咽。
但当他们看到洛渺那双哭得又红又肿，却依旧清澈，里面盛满了毫不作伪的悲伤和愤怒的眼睛时，那剧烈的恐惧动作奇异地停顿了一下。
洛渺走到他们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拉开背包拉链，将里面所有他省下来还有裴峥塞给他的、包装完好的压缩饼干、肉干、甚至还有几块巧克力，一股脑地全部倒在了他们面前空着的一块脏兮兮的地面上。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哽咽着大声说：“我……我请你们吃好吃的！这些都给你们！呜呜呜……”
那群幸存者看着地上那些对他们而言如同珍宝般的食物，全都愣住了，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稚气，虽然污秽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清秀面容的男生，抬起头，看着洛渺那副哭得比自己还伤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嘴角极其微弱地、几乎看不见地向上弯了一下，声音很轻地问：“你……哭什么啊？”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洛渺的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喊：“呜呜呜……啊啊啊……我就是想请你们吃！你们快吃啊！呜呜呜……”
洛渺这毫无形象、真心实意的痛哭，仿佛一个开关。
角落里，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紧接着，像是连锁反应，低低的、充满委屈、痛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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