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满地惨不忍睹的尸体和伤兵绝望的呻吟在死寂的林间回荡。
侥幸活下来的人,紧紧蜷缩在掩体后,脸色惨白,握着武器的手剧烈颤抖,惊恐的目光在树冠中疯狂扫视,仿佛那里依旧潜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恶鬼。
一个腹部被洞穿的年轻斥候,倒在离王老栓不远的地方,肠子从破裂的皮甲下涌了出来,糊满了泥泞和枯叶。
他徒劳地用沾满血污的手想把那些滑腻温热的东西塞回去,但身体剧烈抽搐却让他无法做出任何连续的动作。
每一次抽搐,只会带出更多的血沫和内脏碎块。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王老栓脸上,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祈求。
王老栓看着那双迅速失去光彩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
他认得这个兵,才十七岁,入伍不到半年,总爱憨憨地笑,说打完仗回去要娶邻村的翠儿……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近乎麻木的凶狠。
“撤!带上还能动的!快撤!”
……
金兰城西,帝国东南军团临时大营。
巨大的大帐内,空气却比外面湿热的雨林更显凝滞。
薛岳端坐于主位,一尘不染的铠甲,与帐外的泥泞格格不入。
他面前巨大的沙盘上,金兰城就是被无数红色细线缠绕的孤岛。
但此刻,一条代表前锋斥候营进军路线的标记,却被粗暴地钉上了一枚刺眼的黑色骷髅标记。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狂奔的王老栓,浑身污泥和血污,左臂胡乱缠着的绷带已被暗红的血浸透。
他跪在地上,身体因脱力和后怕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巨大伤亡带来的悲愤:
“……元帅!有埋伏!树顶上!四面八方都是!箭……箭上有毒!见血封喉!柱子他……脖子直接穿了……二牛……肠子都流出来了……弟兄们……二十几个弟兄啊!一个照面就……”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大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侍立两侧的帝国将领们,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预料过金兰城头的殊死抵抗,却万万没想到,炎思衡这个被他们视为瓮中之鳖的守将,竟敢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下,主动将触角伸出城墙,在帝国大军必经之路的咽喉要道上,布下如此阴狠致命的外围伏击!
一个脾气火爆的将领忍不住踏前一步:“元帅!炎思衡好大的胆子!困兽犹斗,还敢将手伸出来!末将请命,即刻率部扫荡城西雨林!把那些藏头露尾的狗贼揪出来碎尸万段!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对!踏平那片林子!”
“请元帅下令!”
几名将领纷纷附和,帐内弥漫起一股狂躁的杀意。
薛岳却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请战之声,但侍立最近的亲卫队长,却敏锐地捕捉到元帅那深潭般的眼眸最深处,掠过的杀机——那不是愤怒,更像是一个棋手,在死局盘面上意外发现对手走出一步精妙绝杀时,那种瞬间被点燃的兴奋。
“没有固守,反而主动出击;没有使用火枪,而是采用弩箭,是为了节省物资吗?”薛岳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压下了帐内所有的躁动,“好一个‘主动出击’,好一次‘梯次防御’。炎思衡,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薛岳顿了顿,继续说到:“放弃了传统的龟缩死守,”他的手指在沙盘一一点过,“把防线主动前推,依托这三十里雨林纵深,层层布防,步步设伏。就像是剥一颗带刺的坚果,先用外围的尖刺扎破来犯者的手指,消耗锐气,迟滞节奏,挫伤锋芒。看样子,最近夜间袭扰粮道的小股部队,只不过是试探,是佯动。今天的埋伏,才是他真正扎进我们咽喉的第一根毒刺。他在用空间换时间,用金兰城外每一寸泥泞、每一片树影,为他那座孤城汲取最后一口喘息。”
薛岳的目光扫过帐内脸色变幻的众将,“他想用这雨林,拖垮我们,磨钝我们的刀锋。”
“哼!”先前那火爆将领重重一哼,“雕虫小技!凭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想挡住我帝国大军?元帅,给末将三千精锐……”
“林将军,”薛岳淡淡打断了他,“你的刀,是用来劈开金兰城门的。不是用来砍树的。雨林……是险地,也是利器。炎思衡能用,我们……为什么不能用?而且,我们肯定会用得比他更好。”
他抬起眼,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传令:调‘山鬼’营。”
帐内瞬间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
“山鬼”营!这个名字,在帝国东南军团内部,都带着一层神秘而令人敬畏的色彩。他们并非帝国正规军编制,而是由世代生活在帝国东南最偏远、最险恶群山和原始雨林中的土着猎手组成。
这些人沉默寡言,皮肤黝黑粗糙,眼神锐利,追踪、潜伏、布置陷阱、辨识毒物……一切在文明军队看来属于“旁门左道”的丛林生存和杀戮技巧,早已融入他们的血脉,成为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们是真正的丛林之子,是这片绿色地狱里无声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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