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北岛看看!看看那里的气象!如果你看过之后,仍然觉得我贾文和是叛徒,仍然觉得该为那腐朽的北明殉葬,我绝不阻拦,亲自送你回来!如何?”
贾文和的话语,一层层剥开了耿弇愤怒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那颗早已被现实伤得千疮百孔、却又因军人的骄傲和固执而苦苦支撑的心。
他提到了同袍的血,提到了帝国的昏聩,提到了李永肃的无耻,更提到了麾下将士的未来……每一句,都砸在耿弇最在意的地方。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只能听到耿弇粗重的呼吸声。
他死死盯着贾文和,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丝毫虚伪的痕迹。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坦荡和诚挚。
许久,许久。
耿弇紧攥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他挺拔的肩膀,似乎瞬间垮下去了一丝,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抬头再次望向窗外,望着码头上那些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士兵。
一声充满了无尽疲惫与释然的叹息,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告诉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炎思衡,他当真能容得下我?容得下我们这些曾是‘敌人’的部下?”
贾文和眼中精光一闪,知道最关键的一刻来了。
他斩钉截铁:
“炎大人有言:凡诚心来投,无论过往,都是兄弟!功必赏,过必罚,一视同仁!帕默斯顿的降兵,都已经妥善安置,愿留者编入军队,愿走者发放路费!这是大人亲口承诺,文和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耿弇闭上眼,眼角似乎有某种湿润的东西要溢出,被他强行逼了回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双眼中虽然仍有挣扎后的红痕,却多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却又带着新生的坚定,“我耿弇……愿率多维岛全体将士,归附炎大人!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讲!”
“若他日,炎思衡变得与刘文、李永肃一般无二,我耿弇必定第一个反他!”
贾文和闻言,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如果真有那一天,不必你动手,我自当先行离去!如此,可好?”
耿弇重重点头,不再多言,伸出手。
贾文和也伸出手。
两只曾经在北明军中共事、也曾因理念不合而争执的手,在这一刻,于这间弥漫着茶凉与决意的书房内,紧紧握在一起。
……
说服了耿弇,贾文和并未在多维岛过多停留。
他深知兵贵神速,也明白邓禹那边的情况更为复杂。
留下部分人员协助耿弇进行归附前的准备工作后,贾文和立刻登船,扬帆起航,驶向此次行程的下一站,也是更为关键的——杜伊夫根。
与多维岛的军事要塞感不同,杜伊夫根作为后方基地,显得更为广阔且空虚。
船只在停留在目前邓禹所在的德尔卡港时,贾文和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防卫更加松懈,甚至有种外强中干的颓靡之气。
广阔的田野远处,更是看不到多少生机。
德尔卡港的府邸比耿弇那里要气派些许,但同样透着一股冷清。
邓禹在书房接待了贾文和。
与耿弇的暴烈外露不同,邓禹显得沉稳许多。
他穿着整洁的官服,面容平静,亲自为贾文和斟茶,举止间依旧保持着礼仪和风度,但那双眼眸深处,却藏着难以化开的凝重与疲惫。
两人相对而坐,先是沉默地喝了两口茶,聊了几句伏龙芝当年的旧事,气氛看似缓和,实则暗流涌动。
终于,邓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贾文和,率先打破了那层脆弱的窗户纸:“文和,远道而来,想必不只是为了我追忆往昔吧?你的来意,我大概知晓。”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叙旧,我欢迎。但如果是为了其他事。那抱歉,邓某身为北明的镇守使,守土有责。还请文和兄,不要让我为难。”
直接、干脆,甚至带着一丝送客的意味。这就是邓禹的风格,不撕破脸,但立场鲜明。
贾文和似乎早有所料,并未感到意外。
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没有接邓禹的话,反而像是自言自语般缓缓说道:“杜伊夫根六大辖区,沃野千里,实乃东南粮仓基石所在啊。”
邓禹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没有接话。
贾文和抬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整个杜伊夫根的虚实现状:“可惜啊,如今这千里沃野的杜伊夫根,却无重兵守护。李永肃一纸调令,抽走的何止是兵马,更是杜伊夫根的脊梁。邓兄手中,如今还能凑出多少可战之兵?两万?还是三万?分散在六辖区,怕是连剿匪都捉襟见肘吧?”
邓禹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端着茶杯的手指稍稍收紧。
贾文和的话,精准地戳到了他最大的痛处和焦虑。
“文和兄究竟想说什么?”邓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却带上了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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