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姐一路沉默,将失魂落魄的桑宁带回了坤宁宫。殿内依旧弥漫着压抑的气息,绯云见两人回来,尤其是桑宁那面无人色的样子,心知不妙,连忙上前帮忙,将桑宁安置在暖榻上,又奉上热茶。
桑宁只是机械地接过,捧在手中,目光怔怔地望着虚空某一点,仿佛魂魄还未从慈宁宫归来。
圆姐挥退了其他宫人,只留绯云在门口守着。她坐到桑宁身边,看着妹妹这般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有心疼,有气恼,更有深深的无力。
她本想问问她为何如此冲动,为何要将那最致命的话不管不顾地吼出来,但话到嘴边,看着桑宁苍白脆弱的侧脸,又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质问又有何用?
她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伸手替桑宁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担忧:“唉!宁儿,你这又是何必呢?非要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桑宁缓缓转过头,眼中不再是之前的空洞疯狂,反而沉淀下一种令人心惊的清醒与决绝,她轻轻摇头,声音沙哑却清晰:“姐姐,我不是一时冲动才说那些话的。”
圆姐蹙眉:“你既非冲动,就更该知道轻重!先前姐姐同你说过多少次,遏公之事牵连甚广,背后关系着多人的利益平衡,皇上当初选择默许,亦是权衡之举。”
“你刚坐上这皇后位,根基未稳,此事需得徐徐图之。只要你这后位坐得稳,再等上一两年,羽翼渐丰,届时再寻机追责,谁人又敢指摘于你?何必在此时,用自身去硬碰硬?”
“徐徐图之?等上一两年……”桑宁喃喃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她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姐姐,我等不了了!”
她猛地抓住圆姐的手,指尖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你可知道,前两日,外祖母托人送信来了!”
圆姐一怔:“姑母?她……她信中说些什么?”
桑宁眼中泪水滚落,声音哽咽:“外祖母在信中,反复追问……追问额娘的灵柩,何时才能从巩华城行宫迁回京城,与阿玛合葬?她说……她说额娘去得不明不白,不能让她一直孤零零地待在那边……这不只是阿玛的死,额娘的死,同样蹊跷啊!姐姐!我如何能等?我如何还能徐徐图之?!”
圆姐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也变得苍白:“姑母……姑母给你的信?”她下意识地追问,“信呢?”
桑宁摇了摇头,泪水落得更急:“是给你的信。那日绯云正好在宫门处交接物件,送信的小太监不认识人,见是坤宁宫的,就把信给了她。我以为是寻常家书,就打开看了……”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懊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痛苦,“姐姐,我不是有意要窥看你的信件,我只是……我只是……”
圆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中一片冰凉。姑母是知道宁儿的性子受不住这等刺激,所以先前才瞒着她。却阴差阳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儿……你叫姐姐说你什么好……”圆姐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姑母就是深知你的脾性,怕你知晓后按捺不住,才不将此信直接予你。如今……如今你这么一闹,将底牌尽数掀开,可还有转圜的余地?唉!”
桑宁擦去眼泪,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知道!我知道皇上和老祖宗绝不会承认,更不会还我钮祜禄家一个所谓的公道。我从不敢奢求那个。我今日在慈宁宫豁出去,也并非真要他们承认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卑微的期盼:“我只想……只想为我阿玛,争一些身后的哀荣……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不那么凄凉。”
圆姐看着她,心酸难言:“你……你还是惦记着家庙之事?”
立家庙一事被桑宁知晓后,她就认为唯有如此,才能弥补父亲枉死的遗憾,震慑那些曾经落井下石之人。
桑宁露出一抹惨淡的苦笑,摇了摇头:“如今看来,也就……也只能如此了。”她的要求,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圆姐看着她这般模样,心疼不已,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握住她的手,决然道:“罢了!既然你已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姐姐总会陪着你。大不了……大不了姐姐就陪你一同去那冷宫就是了!总好过你一人孤零零的!”
“不可!”桑宁闻言,却猛地抽回手,神色骤然变得严肃甚至急切,“姐姐万万不可!你还有昭意要照顾!她还那么小,不能没有额娘!此事是我一人任性妄为,后果自然由我一人承担!姐姐你莫要再参与进来,更不可为了我,再惹皇上和太皇太后厌弃!”
“你是我的血肉至亲!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袖手旁观?”圆姐急道。
桑宁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万分,有感动,有决绝,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清醒,她忽然轻声问:“那姐姐……你李家的仇呢?你阿玛和叔父,当初又是为何被贬而终?你隐忍多年,不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查清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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