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术教室的空气里永远漂浮着一种特殊的味道——陈旧羊皮纸、蜂蜡,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被魔法强行扭转了本质的木头与金属的气息。高耸的拱形窗户透进苏格兰高地清冷的晨光,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舞蹈。墙壁上历代校长的肖像画装模作样地打着瞌睡,偶尔掀开眼皮,投下审视的一瞥。
米勒娃·麦格教授站在讲台前,身姿挺拔如松,翠绿色的长袍一丝不苟,没有任何多余的褶皱。她的头发在发网里挽得紧紧的,鼻梁上的方形眼镜反射着冷光。教室里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二年级学生泾渭分明地坐在长木桌两侧,无形的分界线比黑湖的湖底还要幽深。
艾德里安·莱斯特兰奇坐在斯莱特林一侧靠窗的位置。晨光勾勒着他清晰的侧脸轮廓,深黑的微卷发梢泛着光泽,冷银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讲台上一个蒙着深紫色天鹅绒的托盘。他修长的手指间,那根黑檀木魔杖正被无意识地轻轻转动,杖身上刻着的“Sapientia et Audacia”(智慧与胆识)在光线下偶尔闪过微芒。旁边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坐得笔直,蜡黄的脸绷得紧紧的,油腻的黑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视线,但他那双鹰隼般的黑眼睛同样紧盯着托盘,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复杂的咒语。
“上午好。”麦格教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鹅卵石投入寂静的水面,清晰地传到教室的每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在几个明显还没完全清醒的学生脸上多停留了半秒,成功让那几个人挺直了背脊。
“今天,”她继续说道,魔杖优雅地一点,覆盖托盘的天鹅绒布无声地滑开,“我们将进行本学期第一次实践评估。”托盘上,十几只油亮乌黑、背甲坚硬的甲虫正茫然地爬动着,细小的足肢刮擦着光滑的托盘表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甲虫,变形成,纽扣。”麦格教授言简意赅,魔杖再次轻点。一只甲虫从托盘中飞起,悬浮在半空。她手腕稳定地一抖,清晰而有力地念出咒语:“**维拉维托!**”(Vera Verto!)
光芒一闪。没有烟雾,没有巨响,只有一种空间被瞬间折叠、物质被强行重塑的细微嗡鸣。悬浮的甲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静静悬浮在空中的、完美无瑕的珍珠母贝纽扣。它光滑圆润,边缘有着天然的弧度,表面流淌着彩虹般的晕彩光泽,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甚至还能看到贝壳内部特有的、细微的生长纹路。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吸气声。无论看多少次,麦格教授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变形术总能带来震撼。格兰芬多那边,莉莉·伊万斯睁大了翠绿色的眼睛,脸上写满了纯粹的赞叹。而斯莱特林这边,艾德里安灰眸中的平静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只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只是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对技艺本身的欣赏。斯内普则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解析着咒语生效瞬间的每一个魔力节点。
“目标:一枚完整的、具有实用功能的纽扣。”麦格教授魔杖一挥,那枚精美的纽扣轻盈地落入她掌心。“形态稳固,无残留生物特征,无魔力逸散。注意咒语发音的清晰度,手腕力道的精准控制,以及——最为关键的——对变形对象本质彻底扭转的意志力。”她的目光重点扫过格兰芬多区域几个跃跃欲试但明显基础不牢的学生,“失败品包括但不限于:长着甲虫腿的纽扣、会爬行的纽扣、或者……”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幽默,“炸成一团黏糊糊的、散发着焦糊味的物质。”
几个格兰芬多学生缩了缩脖子。
“现在,”麦格教授魔杖再点,托盘里的甲虫们被无形的力量均匀地分送到每个学生的桌面上,“开始。时间,四十五分钟。记住,完美的变形,是心灵对物质世界的绝对掌控。”她走下讲台,高跟鞋在石地板上敲出清脆而规律的节奏,开始在过道间巡视。
几乎是麦格教授话音落下的瞬间,艾德里安和斯内普就同时动了。没有交流,没有眼神示意,两人如同早已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
艾德里安伸出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稳定地悬停在自己那只茫然爬动的甲虫上方约三英寸处,既不会惊扰它,又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控制场。他的右手握住了魔杖,黑檀木杖身冰凉的触感传递到指尖。他没有立即念咒,冷银灰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桌上这只小小的生命。甲虫黑色的背甲在晨光下反射着油亮的光泽,细密的纹路清晰可见,六条纤细的腿不安地划动着,触须微微颤抖,传递着本能的、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他能“感觉”到它甲壳下脆弱躯体的搏动,感受到它那微小却真实存在的生命磁场。
“彻底的扭转……”艾德里安心中无声地重复着麦格教授的话。这不是简单的覆盖或伪装,而是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将“甲虫”这个概念彻底抹去,代之以“纽扣”的规则。他需要理解甲虫的“存在”,然后彻底否定它,再以绝对的意志,将新的形态——一枚光滑、坚硬、没有生命、只有装饰和连接功能的圆片——强加其上。这个过程容不得一丝怜悯或犹豫,任何残留的“甲虫性”都意味着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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