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教室的空气,永远沉淀着复杂的化学交响。硫磺的锐利、干草药的土腥、动物腺体熬煮后的甜腻焦糊,还有地下湖永恒渗透上来的阴冷湿气,层层叠叠地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头脑发胀的独特氛围。巨大的石砌坩埚台沿着两侧排开,幽蓝或深绿的魔法火焰在台底稳定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舔舐着坩埚的金属底座,也蒸腾着室内的温度。
教室后方,远离人群聚集的中心,艾德里安·莱斯特兰奇独占一张宽敞的坩埚台。这里光线稍暗,只有头顶几盏镶嵌在石壁里的魔法灯投下清冷的光晕,空气流通也似乎更好,稀释了前场过于浓烈的混合气味。他深黑色的校袍袖口被一丝不苟地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修长的手指稳定地握着一柄银质小刀,刀刃在灯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他正专注地处理着一块品相极佳的非洲树蛇皮——不是教材要求的普通蛇皮。树蛇皮坚韧而蕴含独特的魔力传导性,需要极其精细的切割角度和力度,才能最大程度保留其活性成分,同时避免破坏其内部的魔力纤维结构。
他的动作精准、流畅,带着一种近乎艺术性的韵律。刀刃每一次落下、拖动、抬起,都如同经过最严密的计算,在暗绿色的蛇皮上留下细密均匀、深浅一致的菱形切口。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滴汁液溅出操作台。坩埚里,一种近乎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冰蓝色荧光的基底液正在文火下稳定地旋转,表面光滑如镜,只有最中心的位置,被一根细长的秘银搅拌棒以恒定得不可思议的速率引导着,形成一个微小却异常规律的逆时针漩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冽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气息,与他此刻绝对的专注融为一体。
周遭的喧嚣——斯拉格霍恩教授对某个学生“豪猪刺放早了”的夸张叹息,坩埚偶然的咕嘟冒泡,某个赫奇帕奇学生打碎玻璃瓶的惊呼——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艾德里安冷灰色的眼眸低垂,只映照着手中的刀锋、坩埚里稳定的漩涡,以及脑海中构建的、关于这份改良版缓和剂配方的精密图谱。时间在此刻仿佛凝滞,唯有魔力在材料与坩埚之间无声而高效地流转。
然而,这份专注的宁静,被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带着某种格兰芬多特有莽撞气息的脚步声打破了。那脚步声在他坩埚台旁边停下,带来一丝不属于这里的、阳光和青草地的扰动气流。
艾德里安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刀锋依旧稳定地切割着最后几片菱形。他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只是眼角的余光极其短暂地扫过——深色校袍的一角,边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被魔咒燎过的焦痕。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艾德里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动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如同平静湖面掠过一丝极淡的风痕。他无声地将切好的、如同艺术品般的菱形树蛇皮片,用镊子轻轻夹起,一片一片,稳定而匀速地投入坩埚中心那完美的漩涡之中。树蛇皮片接触到冰蓝色的基底液,瞬间溶解,化作丝丝缕缕深绿色的魔力流,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却又被那漩涡精准地约束、引导,均匀地扩散开去,使基底液的颜色染上了一层深邃的碧玺光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魔力波动外泄。
小天狼星没有立刻说话。他抱着胳膊,斜倚在旁边的石柱上,灰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艾德里安那双稳定得可怕的手,又瞄了瞄坩埚里那漂亮得不像话的漩涡。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探究、一点点不甘心、以及更多“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的顽劣笑意。上次变形课那场“狗刨袍角”的惨烈后果(扣一百分和持续到期末的恐怖禁闭)显然并未让他吸取足够教训,反而像在火星上又浇了一勺油。
“嘿,”小天狼星终于开口,声音压低了,带着刻意的随意,仿佛只是路过闲聊,“又在搞什么‘高级货’?斯拉格霍恩那老蜜蜂要求的消肿药剂可没这么……花哨。”他朝着那锅碧玺光泽的液体努了努嘴。
艾德里安置若罔闻。他放下银刀,拿起旁边一块洁白的软布,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秘银搅拌棒上根本不存在的污渍。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坩埚,拿起一支细长的水晶滴管,从旁边一个密封的、内壁凝结着寒霜的水晶瓶中,极其小心地吸取了一滴粘稠如蜜、散发着极寒气息的月光石萃取液。滴管悬停在漩涡上方,他在等待一个精确的时机——当漩涡边缘泛起第七圈极其细微的、银丝般的涟漪时。
小天狼星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但并未离开。灰眼睛里那股恶作剧的光芒反而更盛了。他像一头耐心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年轻公狼,身体的重心在两只脚之间无声地交换着。
就在这时,另一串更加肆无忌惮、带着大大咧咧气息的脚步声也凑了过来。皮鞋底故意在地板上拖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挑衅的鼓点。詹姆·波特顶着他那头标志性的乱发,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看好戏和“我也来掺一脚”的兴奋笑容,大大方方地站到了艾德里安坩埚台的另一侧,正好与小天狼星形成夹击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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